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恩怨情天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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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地」字甫出,玄雲全身猛地一陣痙攣,幾次張嘴,欲言不能,「哇」地狂噴一口鮮血,隨即兩眼一翻,便告魂歸道山。 柳含煙一陣黯然,緩緩收回右掌,站起身形,星目凝注玄雲屍身,呆呆出神。 他暗暗自忖:這些兇手真是心狠手辣,慘酷絕倫,借大的一個終南派在他們的魔掌下,竟不留一個活口,天道不爽,鬼使神差的竟讓自己發現這瀕死的一字慧劍玄雲,使年來震驚天下武林的一代懸案,總算獲得一點蛛絲馬跡,但是自己從玄雲口中也僅僅獲悉,武林各門派年輕高手是在歹毒絕倫的蝕骨毒芒下,被毀屍滅跡化為攤攤黃水,再有的便是一個「地」字,這是數年來在茫茫人世中唯一的線索。自己适才為什麼不阻止他多說廢話?如果适才自己能及時阻止,現在豈不是可以知道這令人髮指的兇手到底是誰了?蠢才!糊塗!簡直越想越恨,恨不得打自己兩個嘴巴! 一腔悔恨無處發洩,揚掌劈向殿頂懸掛的十六盞琉璃燈。 一陣猛烈無儔的罡風過處,十六盞琉璃燈頓化千百碎片,滿室飛舞,灑了一地。 柳含煙一見自己掌碎宮燈,猛地一絲悔意:自己糊塗,怎地拿人家祖師殿中照明燈來出氣? 一咬滿口銀牙,狠狠地猛一跺腳,地下青石方磚立碎數塊,白影閃處,身形電射出殿。 就在柳含煙躍身射出的刹那間,祖師殿門口飄然落下一個鶉衣百結、白髮滿頭的老年叫化,望著柳含煙身形剛逝的一道白光,炯炯目光又一掃殿內,喃喃自語道:「我那寶貝丫頭,果然料事如神,老叫化在秦頂絕嶺餐風宿露,苦苦等候了三天三夜方始將這娃兒等著,不想這娃兒身法如此之快,老叫化遲來一步,他身形已渺。我得趕快趕下去,今天老叫化要是把人追丟了,丟人事小,那寶貝丫頭再沖老叫化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可受不了!」 說完,望了殿內玄雲屍身一眼,長歎一聲,晃身而去。 柳含煙懷著一顆悔恨的心下了終南,一路飛馳。 他适才在玄真觀祖師殿內,由已死的玄雲口中雖然獲得「蝕骨毒芒」與一個「地」字,但是這兩條線索,俱屬茫茫,略一尋思之下,便決定先上哀牢去救出梅妹妹,再依這兩條線索追尋真凶。 故而一下終南,毫不猶豫,便向橫亙在川陝交界處和米倉、大巴兩條山脈飛馳。 他為救人心切,急於趕路,唯恐驚世駭谷,避開官道揀距官道半裡許的一片荒涼起伏山崗,展開絕世身法,直奔川境。 這一帶若說荒涼,可是一點不假。 當地的居民都是做小本買賣的,大都靠近官道兩旁搭棚擺攤,招攬過往旅客,買賣所得,用以維持一家生計,如若離宮道過遠,生活自難維持了。 是故,利之所驅,這一帶的居民一家一家的搬近官道,年經日久,就搬得一家也沒留下,這麼一來,使這原本就已經夠偏僻的山崗更顯荒涼。 丘陵起伏,向西南川境蜿蜒向前遠眺,但可見丘陵起伏,或高或低,或大或小,丘陵之上,野篁叢生,一望無垠,數十裡內難見炊煙。 右側半裡外,是由長安通往漢中的官道,每日都有上千旅客匆忙來往,熙往攘來。 左側半裡以內,是一片無際的亂墳荒塚,有的泥土猶新,有的卻已墓頂洞開,棺木顯現,白骨暴露,蟲蛇隱現,鼠狐出沒。 半裡以外,是一片長延數十裡,檜、楊雜生的蔽天密林,密林內因終年難見天日,故由林緣內數二十丈進去,即黝黑難辨五指。 這確實是一處極為荒涼偏僻的所在,如果有人要在此剪徑劫道,綁票殺人或做些秘密勾當,這一帶稱得上是絕佳的下手之處。 一點不錯,柳含煙就在此遭人圍攻,險些埋骨密林。 柳含煙離開終南以後,避開官道,揀官道左側半裡外一處荒涼山崗,展開絕世身法,徑向米倉、大巴二山脈飛馳,儒衫飄揚,恍如一縷輕煙,迅捷無比直如禦風飛行地向前飄進。 他一面飛馳,腦海中一面尋思适才在終南絕頂玄真觀內,一字慧劍玄雲道長臨死前所吐露的那個「地」字。 想著,想著,身形不由漸漸緩了下來,不覺十餘裡過去,仍是毫無所獲。 飛馳間,他隱約瞥見左側半裡外蔽天密林邊緣上,有一條黑影形若鬼魅,一閃而沒。 柳含煙並不在意,微一斂神,摒淨雜念,身形頓疾,閃電似繼續向前飛進。 轉眼又是十餘裡過去,一件奇異怪誕的事情橫在眼前,使他不得不倏然駐足。 半裡外的蔽天密林中,倏地轉出一支奇異的隊伍。 這支奇異的隊伍由一頂轎子與四男、四女,八名轎夫組成。 四名女轎夫在前,四名男轎夫在後。 轎子,是一頂八抬大轎,轎頂似由金葉打成,日光下,黃彩耀眼奪目,轎之四周裹以黃綾,黃綾之上,滿綴播嶼琬琰,美玉靈珠,低垂轎簾,是由千百顆米粒大小的明珠編成,色呈十彩光華晶瑩奪目,使人根本無法窺見轎中之人,轎竿色呈碧綠,顯又是奇珍異寶之流。 此轎所經,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蘭麝異香,歷久不散。 令人不難想像,轎中人不是王公卿相的內眷,也必是富可敵國的閨閣千金。 四名女轎夫,年紀俱在中年,個個身軀高大,不讓鬚眉。 四名男轎夫年紀與四名女轎夫不相上下,身軀魁偉,臉孔俱是凶厲猙獰。 這八個人俱是神情冷漠,臉上死板板的不帶一絲表情。 僅八個人抬著一頂金銀珠寶滿綴、價值連城的轎子,敢在江湖中行走,而不怕黑道巨辟、江湖宵小的覬覦,這八名轎夫如果沒有兩下子,說給誰聽,誰也不會相信。 一點兒都不差,這八名男女轎夫抬著一頂大轎,恍若無物,腳下健步如飛,若行雲流水,而且轎身平穩,不顛、不晃。 由此看來,在轎內之人縱非有絕代武功,也必有服人之能,不然,憑這八名功抵武林一流高手的男女,豈肯屈就轎夫,甘供驅策?真有點怪誕可怖的氣氛。 如此荒涼曠野,如此神秘轎子,怎不令人疑雲頓起,疑竇叢生? 又怎能不使本就滿腹疑雲、天涯偵凶的柳含煙神情震動,倏然駐足。 柳含煙市方駐足,這頂轎子已由他面前十丈處走過,八名轎夫,對他恍若未見。 十丈以內,飄散著一股輕淡蘭麝,沁人心脾。 柳含煙欲問又止,方待作罷。 驀聽,「咦!」的一聲傳自轎中,聲音低微,幾不可辨。 接著,轎簾內一聲嬌喝:「停轎!」恍若仙樂傳自九天,悅耳動聽已極。 八名轎夫一齊駐足,小心翼翼的,放下肩上轎竿,八人神色冷漠,木然佇立。 前面四名女轎夫中左側頭一個,轉身急步走至轎簾前,神情恭謹異常,躬身候諭。 轉瞬間,又見她向轎內微一屈膝,然後向後疾退三步,轉身目光炯炯,一掃柳含煙,雙肩不晃,人已如鬼魅般飄進,一聲不響,右掌五指如鉤,一招捉雲拿月,竟抓向柳含煙的右臂肩井要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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