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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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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月似乎沒料到,也躲閃不及,魚殼臉上,剛浮起得意獰笑,他猛然一吸小腹,差一髮那「皮帶」落了空!「叭」地一聲掃在地上,花磚立即碎了好幾塊! 關山月笑道:「魚大人,是你毀的,你賠!」身隨話動,跨進一步,一腳踩在那「皮帶」上。 魚殼猛然一抖,沒能抽動分毫,他剛剛一驚,關山月一聲:「魚大人,小心尊目跟虎腕!」 兩指一腿,如飛而至! 那右手的食中二指,點的是魚殼那雙既圓又大的魚眼,那一腳,則是踢向魚殼持兵刃的右腕。 他是逼魚殼撒手,不撒手也行,招子跟腕子,總得毀上一處,當然,魚殼他先顧雙眼,驚慌中頭往後一仰,右手鬆的只慢了那麼一絲絲,關山月的一腳已到,正好踢在腕子上,關山月這一腿能踢斷一根石柱,一根帶肉的骨頭還有不斷的,魚殼大叫一聲,丟了兵刃握住右腕! 關山月並沒有追擊,他微微一笑,腳前撥,那兵刃一下衝到了魚殼面前,他笑著說道:「魚大人,再試試你有多少逃命的機會。」 眼看快過年了,這麼冷的天,魚殼只穿一身夾袍,再不怕冷,可是他也不該頭上直冒汗珠子! 他沒有說話,臉色忽轉猙獰,抬腿一踢,那條皮帶應腿飛起,直射關山月,然後他轉身撲向後窗! 關山月笑道:「怎麼,魚大人,不打了,恐怕你再有兩條腿也跑不了,再說,那上等木料雕花的後窗你也賠不起!」 話落,他便抬手,豈料,「嗤」地一聲,那皮帶上的鋼片突然脫落,精光點點,滿天花雨般罩向了關山月! 關山月做夢也沒有料到這兵刃還有這種奇妙處,他著實地嚇了一跳,匆忙間演出了一式最俗的「鐵板橋」,數十片鋼片帶著銳風擦臉打過,險極! 鋼片打過,他挺腰而起,再看時,魚殼已撲近了後窗,就要往起竄,往外衝,郭玉龍說到做到,他始終沒動一動,便連如今他也只望著魚殼,毫無出手之意! 關山月冷笑一聲,道:「魚大人,你若能逃出這書房半步,關山月我自剁雙手,馬上離開『北京城』!」 話落身動,由他立身處縱向後窗,距離不下丈餘,他卻是一步跨到,揚掌劈向魚殼後心! 郭玉龍突然開了口,輕喝說道:「兄弟,手下留情!」 關山月沒答理,卻閃電翻腕,一把揪上魚殼後領,只一扯,硬生生地把魚殼揪了回來! 魚殼,他還要拼,冷哼一聲,一記飛肘撞向了關山月心窩,兩人的距離這麼近,他這一手又快又猛…… 不知怎地,他忽然悶哼一聲,手肘立即無力垂下! 關山月道:「魚大人,請到這邊坐坐!」 推著魚殼走回了原處,魚殼面如死灰,只低著頭! 到了郭玉龍面前,關山月凝目說道:「大哥,我聽了您的!」 郭玉龍笑了笑,道:「兄弟,半生英名得來不易,他這身所學也令人可惜,看我薄面,留他一條命吧!」 關山月道:「大哥,您曾為我想過麼?」 郭玉龍道:「兄弟,人心總是肉做的,魚殼他也是江湖英豪,也有一腔熱血……」 魚殼突然抬頭說道:「郭大俠,謝謝你,技不如人,夫復何言?那怪我魚殼學藝不精,要割要剮,隨他姓關的了!」 郭玉龍臉色一沉,喝道:「魚殼,你不要以為我是替你向關將軍求饒,我是為了猶在稚齡的魚娘,魚娘跟晚村先生的孫女兒四娘很要好,我也是看晚村先生的面子!」 魚殼身形倏顫,垂下頭去! 郭玉龍又道:「魚娘雖然出身草莽,是你生你養,可是她受晚村先生孫兒的薰陶,小小年紀,深明民族大義,你呢?年逾半百,猶賣身投靠,腆顏事賊,前前後後,你對得起誰,可曾為你的稚齡女兒想過麼?他日長成,要她永遠抬不起頭,以有你這麼一個父親為恥麼?」 一番話義正辭嚴,直罵得魚殼羞紅透耳根,抬不起頭來! 郭玉龍抬眼望向關山月,道:「兄弟,我只向你求他一條命,別的我不敢奢求!」 關山月點了點頭,揚眉說道:「大哥,我明白……」 轉望魚殼,道:「魚大人,請抬起頭來!」 魚殼遲疑了一下,緩緩地抬起了頭! 關山月目光一凝,兩眼威棱閃射,道:「魚大人,看郭大俠金面,我留你一條命,離此之後該怎麼做,我認為你自己明白,用不著我多做贅言,至於你是否不洩露我的身分,放不放過金飛,那隨你,也看你是不是還有良知,是不是還懂民族大義。話,郭大俠說得很清楚,我希望你能三思,言盡於此,你請吧!」 魚殼一怔抬眼,疑惑地望向了關山月! 關山月淡淡笑道:「別看我,我的一諾跟大俠的一諾有同等分量。」 魚殼沒說話,轉望郭玉龍一眼,頭一低,舉步行了出去。 的確,關山月沒攔他,便連動也沒動一下! 魚殼走了,就這麼走了! 郭玉龍跟關山月對望一眼,他道:「兄弟,看來你我都很能相信人!」 關山月道:「本來,大哥,人性總是善良的!」 又坐了一會兒,關山月告辭要走! 郭玉龍卻含笑說道:「怎麼,兄弟,不到後院看看去,你也真忍心。」 關山月臉一紅,笑了…… 郭玉龍陪著關山月到了後院,後院暖閣中,正歡愉一團,大娘東方玉翎、二娘杜蘭畹跟六員小將成一圈兒圍坐,把個柳綃紅圍在中間,問長問短,親熱異常。 二位郭夫人準六員小將叫關嬸兒,她二位則妹妹長,妹妹短的叫個不停,那真摯的熟絡勁兒感人,簡直就把柳綃紅當成了一家人! 她幾位一見郭玉龍陪著關山月來到,便預備先支開六員小將,然後再跟郭玉龍來個全面撤退! 但是被關山月攔住了,他表示不能多停留,惹得二娘杜蘭畹直取笑他,其實他是不好意思! 固然郭家的這幾位出自赤誠,把心都掏給了關山月,可是柳綃紅畢竟是在人家家裏,他怎好意思讓人家迴避? 好在紅姑不是世俗兒女,這種人情世故她懂,當然,她是不會介意的,其實,在她,她瞭解關山月的工作跟處境,只每天能看看他,她也就放心知足了。 何必迴避?就是他兩個獨處的時候,也只是說些體己話,把自己的情愛由眼睛裏傳給對方,並沒有怎麼樣的溫存纏綿,這樣的愛才成熟,這樣的愛才醇厚! 關山月這麼開了口,三個大人當然不會認真,可是六員小將動了心,他們誰不想跟關叔在一起,只遲疑著不肯走! 郭玉龍跟兩位夫人只好算了! 於是,關山月坐下來談了起來! 不過,談笑之中,他跟柳綃紅說的時候少,聽的時候多,那雙誰都想多看誰兩眼的眼,卻始終沒有勇氣讓它們接觸在一起,一句話,怕人取笑! 坐沒多久,其實真沒有多久,鼓樓跟街上的梆柝就敲出了三更,六員小將有人打了呵欠,關山月起身告辭! 那幾位沒挽留,送客的是郭玉龍,姑娘柳綃紅沒有送,她只用那雙含了太多情,清澈、深邃、輕柔的眸子,望了關山月一眼! 這很夠了,關山月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姑娘柳綃紅如今給與他的,不正像溫柔的嬌妻對待夫婿,她所表現的一切,不也正像一個深愛夫婿的妻子? 關山月是個鐵錚錚的奇英豪,在沒來「北京」之前,他是塊百煉精鋼,可是如今他有了繞指柔的一面。 這是什麼力量,令人不能不暗嘆情之微妙,情之偉大! 關山月一個人踏著滿地的雪回到了「侍衛營」,在路上,頂著刀兒般的寒風,他心裏不住在想,由邂逅紅姑,一直想到剛才。 大冬天裏很冷,夜晚尤甚,可是關山月一顆心是溫暖的,身上,也像沐浴在陽光裏,是暖和的! 紅姑多情,也天生一雙識英豪的慧眼,她把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整個兒地給了關山月,關山月也一樣。 可是這一對將來會開什麼花,結什麼果,這是如今尚難預料的,紅姑不知道,關山月也茫然,別人那就別提了。 每想到紅姑,正當心裏有著異樣感受的時候,再一想到自己的工作,及所處的險惡環境,關山月的心裏就沉重了,有時候甚至重得像塊鉛。 蒼天有知,但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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