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大明英烈傳 | 上頁 下頁 |
一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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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財神道:「還沒有,沒問過你我怎麼能一口答應他,不過他現在在後花廳裏等回音……」 祖天香笑笑說道:「他可真是夠急的,這樣吧,您告訴他,我想當面跟他談談!」 祖財神一怔道:「妞兒,你是要……」 祖天香道:「您放心,我不會吃他的,也吃不了他,他一身是膽,萬夫莫敵,我這個弱女子又豈奈他何,我只是想見見他,跟他當面談談。」 祖財神道:「你,你要跟他談什麼?」 祖天香道:「我要跟他談談條件。」 祖財神訝然說道:「你要跟他談條件?談什麼條件?」 祖天香道:「我要當面問問他,他能給我多少榮華,又能給您多少富貴,我只要他能讓我滿意,馬上點頭,要不然……」 祖財神紅著老臉道:「要不然怎麼樣?」 祖天香目光一凝,道:「爹,您總不能白白送出一個女兒去,是不是,無論做什麼買賣,都該有個價錢,當初您把我許給福安的時候,他不就出了挺高的價錢麼?」 祖天香的話,句句如刀。 祖財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聳聳眉,道:「妞兒,當初對福安,我是為你,現在對這位張將軍,我也是為你,為人要學聰明,要識時務,『滿洲』連年犯境,始終難越北邊一步,而闖王節節勝利,勢如破竹,陝西重鎮已陷,半壁江山在握,眼看又要打上燕京……」 祖天香道:「您以為李自成能成事麼?」 祖財神道:「這不是明擺著的麼,你看眼下這情勢,闖王成事不過是遲早……」 祖天香淡然一笑道:「那麼咱們父女這回總算走對了路,攀對了人?」 祖財神道:「妞兒,你……」 祖天香道:「您去告訴他吧,今天天已經晚了,明天吧,明天我要跟他當面談談,明天一天十二個時辰,什麼時候到我這兒,隨他的便,他什麼時候來都可以。」 祖財神道:「妞兒,以我看……」 祖天香道:「不,我一定要跟他當面談談,咱們的祖家規矩,向來不做賠錢的生意,他一身是膽,萬夫莫敵,斷斷不會怕見我這個弱女子,您要是不放心,到時候可以跟他一塊兒來。」 祖財神沒說話,一雙銳利目光在祖天香臉上打量了好一陣,突然一點頭,道:「好吧,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既然堅持,我這就告訴他去。」 站起來就要走。 祖天香跟著站了起來,道:「爹。」 祖財神停步回身,道:「你還有什麼事?」 祖天香道:「您可願聽做女兒的說幾句話?」 祖財神雙眉軒動了一下,道:「你要跟我說什麼?」 祖天香道:「當初您要把我許給福安的時候,我曾經勸過您,現在我要說的,還是那幾句話……」 祖財神眉鋒一皺,道:「妞兒,你怎麼又來了,我是為你啊,我這個做爹的已經入土快半截了,還有什麼好圖的,別說了,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吧。」 轉身走了出去。 祖天香沒再說話,也沒動,她望著祖財神的背影,一雙美目之中閃漾起了淚光! 祖財神走了,帶著金元霸很快地消失在外頭的夜色裏。 祖天香緩緩地走去掩上了門,而且把門上了閂。 她默默地走到書桌前,默默地坐下。 拉開抽屜,她取出了一張信箋,然後滴水研墨,在筆架上抽起了一支狼毫。 她濡墨揮毫,在那張信箋左上角並排兒寫了四個字:「德威、敏慧」。 突然,她執筆皓腕一陣顫抖,她放下了筆,揉了那張信箋。 就在這時候,燈影一暗一明,接著,她身後響起一個低低話聲:「姐姐。」 祖天香身軀一震,霍地轉過頭去,她一怔,一陣驚喜,要叫,一隻柔若無骨,欺雪賽霜的玉手掩上了她的檀口。 趙曉霓站在她面前,一頭秀髮披散著,是那麼從容,那麼平靜,道:「姐姐,雖然我不怕有人闖進來,可是讓他們知道姐姐房裏多個人總是不大好。」 她收回了手。 祖天香伸手抓住了她那隻要收回去的手,難忍驚喜地道:「妹妹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趙曉霓道:「我這個鼻子靈得很,老遠就聞見賊味兒了……」 微微一怔,旋即歉然地道:「姐姐,我無意……」 祖天香淡然一笑道:「在賊窩裏的人,都難免會沾上賊味兒的,妹妹,外頭佈滿了明樁暗卡,你是怎麼進來的?」 趙曉霓道:「姐姐忘了,我曾是『白蓮教』徒,有一身『白蓮教』的邪法兒!」 祖天香憐惜地看了她一眼,歉然說道:「為了我,已經讓妹妹先後兩次……」 趙曉霓微一搖頭道:「我現在想明白了,什麼叫邪術,什麼叫邪法兒,神術用以為惡,至正亦邪,邪法兒用以為善,雖邪亦正,從今後我不用限制我自己了,我認為用它來對付這班禍國殃民的賊寇,並不是什麼羞恥的事。」 祖天香道:「蒙老跟敏慧也來了麼,都進來了麼?」 趙曉霓搖頭說道:「不,我一個人來的,我來的時候她二位不知道,不過我走之後他二位一定會發覺的!」 祖天香眉鋒微微一皺,道:「這麼看,蒙老跟敏慧雖然沒跟妹妹一塊兒來,恐怕如今離這兒也不遠了。」 趙曉霓道:「怎麼,姐姐以為他二位也會找到這兒來麼?」 祖天香道:「難道妹妹不以為他二位也會找到這兒來麼?」 趙曉霓沉默了一下道:「那也不要緊,他二位不會比我快,等他二位發現這座大莊院時,我已經把姐姐救出去了!」 祖天香目光一凝,道:「妹妹要救我出去,妹妹,當初是我自己願意跟家父來的。」 趙曉霓道:「我知道,姐姐當時是不得已!」 「不,妹妹,」祖天香搖頭說道:「當初我所以跟家父來,絕大部分是出諸我自己的意願。」 趙曉霓訝然說道:「難道姐姐不願意讓我救姐姐出去?」 祖天香含笑說道:「既然當初我跟家父來,是出諸我自己的意願,又何來一個救字,不過妹妹這番心意我仍然感激。」 趙曉霓詫異地看了祖天香好一會兒才道:「姐姐,這是為什麼?」 祖大香笑笑說道:「人戀故土,落葉歸根,這道理妹妹該懂,就在家父帶著人出現在『晉祠』,那一剎那間,我想通了,他再不好,他總是我的親身之父,我幾次想脫離祖家,也曾經下過決心,可是最後我發覺我還是做不到;也許是由於骨肉天性,誰也無法真正忘卻人倫與親情!」 趙曉霓道:「可是姐姐,這兒留不得……」 祖天香含笑說道:「虎毒不食子,這道理妹妹也該懂,我剛才本來打算寫封信託人帶給敏慧告訴她一聲的,可是一時卻不知道該怎麼下筆,現在妹妹來了,那就更用不著再寫信了,對任何一個外人來說,這兒不是善地,在他二位還沒有找到這兒來之前,妹妹還是趕快去攔攔他二位吧,請妹妹替我帶句話,我跟德威跟她的緣分盡了,請他二位不必再找我,也不要以我為念,假如還有一點點未盡的緣分,將來彼此還會再見面的,同時我也謝謝蒙老多日來的照顧,在這兒我也請妹妹多保重,謝謝妹妹為我跑這一趟,預祝妹妹跟羅漢神仙眷屬,白首偕老,而且生生世世為夫妻。」 趙曉霓道:「姐姐……」 祖天香含笑搖頭,道:「妹妹別再說什麼子,我說的都是實情實話,絕沒一點虛假,妹妹請……」 趙曉霓是個極富感情的姑娘,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早就把祖天香當成了她的姐姐。這時候她心裏突然一陣難過,忍不住美目湧淚,道:「那姐姐,我走了。」 祖天香笑容依然,緊了緊握在趙曉霓手上的柔荑,柔聲說道:「好妹妹,你的心意我懂,我又何嘗捨得,可是世上無不散之筵席,一旦到了緣分盡了的時候,那是由人不得的。可別帶著淚走,我會難受一輩子的,笑著走。」 她拿出羅巾為趙曉霓擦了眼淚。 趙曉霓香唇抖動了一下,突然笑了,可是那笑比哭還讓人難受,她頭一低,身軀一轉,燈一暗又明,人已經不見了! 祖天香拿羅帕的那隻手還舉在那兒。 她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表情,一雙明亮而深邃的眸子,突然之間變得那麼迷濛,那麼暗淡! 她的手,緩緩地放下去了,人也跟著緩緩坐了下去! 可是剛坐下,她又站了起來,走過去拉開門閂開了門,門一開,那黑衣漢子跟陰魂不散般,馬上又出現在門口。 祖天香這回沒跟他多說話,只淡淡然說了一句:「稟報老主人去,就說是我改變了主意,現在就要見張將軍。」 那黑衣漢子一躬身道:「屬下這就找個人去稟報老主人。」 轉身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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