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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賈姑娘道:「昨兒晚上跟王爺談過,王爺並不反對我跟你管紀翠,只不許對她太嚴厲,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

  「不許對她太嚴厲?」玉貝勒道:「我阿瑪怎麼不看看她受誰管,怎麼不看看她那副任性、蠻橫樣兒,我阿瑪願意慣她,我可不慣她。」

  賈姑娘道:「不管你慣她不慣她,我告訴你一聲,我解開了她的穴道,把她救出來了,紀明、紀亮我也救出來了。」

  玉貝勒沒說話,不知道他是不反對賈姑娘這麼做,還是他敬服賈姑娘,沒有說什麼。

  賈姑娘又道:「你上『白記騾馬行』去了?」

  玉貝勒道:「我要抓起他來,再不就把他趕出『北京』。」

  賈姑娘道:「你到底把他怎麼了?」

  「什麼也沒怎麼。」玉貝勒道:「他身上居然有皇上賜的匕首,弄了半天他是皇上用的人。」

  賈姑娘為之猛一怔,失聲叫道:「怎麼說,他是……皇上怎麼會用他,皇上用他幹什麼?」

  玉貝勒道:「不知道,皇上不說,我也不能深問,皇上只說他是個可用之材,還說他不是江湖亡命徒,那只是他的掩護,實際上他是當年西郊李家的後人。」

  他還是真沒敢說皇上不讓他說的。

  賈姑娘神情又猛一震:「什麼?當年西郊李家。」

  「您也不知道。」玉貝勒道:「皇上說,當年西郊住個前明的大儒,叫李逸塵,皇上很仰慕他的道德文章,當年李自成陷『北京』的時候,李逸塵義不事賊,一家幾十口都讓李自成派的殺手殺害了,只有李逸塵的兩個稚齡兒子,被義士保著脫險,倖免於難。」

  賈姑娘忙道:「這個李豪就是李家那兩個兒子裏的一個。」

  玉貝勒道:「皇上是這麼說的。」

  賈姑娘道:「皇上是怎麼知道的?」

  「皇上沒說,我也沒問。」玉貝勒道:「皇上還說,他已經派人重建李家宅第了,一方面是因為皇上仰慕李逸塵,另一方面也不無施恩於李家,籠絡李豪的意思。」

  賈姑娘道:「朝裏這麼多能人呢,皇上這麼樣籠絡一個李家後人幹什麼?」

  玉貝勒沒說話,顯然,他還是沒敢說,在這種情形下,對他視之若母的賈姑娘他都不說,看來不論對誰他也是不會說了。

  賈姑娘的臉色變得很陰沉,甚至帶著些驚慌,她又說了話,可是已經轉了話鋒:「紀翠連哭帶鬧,在王爺那兒告了你的狀,王爺等著你去見他呢!」

  玉貝勒眉梢兒陡地一揚:「什麼?她還敢……好,讓她告去,我不去見阿瑪。」

  「不行,你得去!」賈姑娘說。

  玉貝勒還待再說。

  「要去,聽我的!」賈姑娘道:「不但要去,還要在王爺面前認個錯。」

  「什麼?還要我認錯。」玉貝勒叫了起來。

  「我能護你,我一定護你。」賈姑娘道:「連我都覺得你做得過分,你還有什麼錯不能認的?」

  玉貝勒忍不住叫道:「賈姑娘……」

  賈姑娘不讓他說話:「聽我的沒有錯,疼小的,慣小的,普天下的爹娘都一樣,何況紀翠她是個小女兒,給自己阿瑪認個錯不丟人,紀翠她是你的妹妹,是不是?」

  玉貝勒沒再說話了。

  賈姑娘拉起玉貝勒的手拍了拍,柔聲道:「去吧!」

  玉貝勒看了看賈姑娘:「我衝您了。」

  他轉身往外走。

  這意思就是說:我一切都看在您的面子上了。

  望著玉貝勒頎長、俊逸的身影,賈姑娘有著一陣感動,可是很快的,她臉色又趨於陰沉,她喃喃道:「孩子,為了保住這得來不易,現有的一切,你必須得聽我的,必須得委屈自己。」

  可惜,玉貝勒沒能聽見。

  ***

  玉貝勒進入後院上房屋的時候.紀翠還偎在肅親王懷裏哭著,肅親王也正溫言安慰著他一向疼愛的,這個自小沒娘的小女兒。

  玉貝勒一進屋,紀翠馬上不哭了,馬上來個霍地轉身向裏,看也不看玉貝勒。

  肅親王沉了臉,霍地站起拍了桌子:「你還敢來見我,你膽子越來越大了,你眼裏還有誰,我還沒死呢,輪不到你這樣管你妹妹!」

  這原就在意料之中,玉貝勒忍住了,他既然是衝賈姑娘來見肅王爺的,當然也衝著賈姑娘忍了,他道:「阿瑪,紀翠她……」

  「我知道。」肅親王道:「她半夜偷偷往外跑,是她不對,你可以管她,可是你怎麼能制她穴道,還把她關了起來,你這身武藝是我給你請師父教的,難道就是教你拿這身武藝對付你妹妹的。」

  這倒也是。

  肅親王似乎不是一個不講理,一味護短,慣自己女兒的人。

  玉貝勒道:「她有沒有告訴您,她不服管,讓我當著護衛們下不了臺。」

  肅親王道:「那還有我呢?你為什麼就不能等到今天,讓我來管,你只知道她讓你當著護衛們下不了臺,你知道不知道你當著護衛們制她穴道,讓護衛們抓她把她關起來,又讓她以後怎麼面對這些下人。」

  玉貝勒沒話說了,肅親王說得是理,這是他昨天夜裏正在火頭上所沒有想到的。

  本來已經不哭了的紀翠,突然又哭了起來,而且哭得那麼傷心,充滿了委屈。

  肅親王怒目望玉貝勒,而且怒意又增添了幾分。

  玉貝勒垂下了目光:「阿瑪別生氣了,我錯了。」

  這,他不只是衝賈姑娘,而是知道,賈姑娘說的沒錯,他做得過分了。

  紀翠的哭聲更高了些,可是肅親王臉上的怒意已經減少了:「你幹什麼去了,是不是找那個姓李的去了?」

  紀翠的哭聲忽然降低了,她是想聽聽玉貝勒是不是找李豪去了,結果如何。

  玉貝勒道:「我進宮去了,回來了,該去給皇上請個安。」

  他機靈,就是不說去找過李豪了,因為那麼一來會套出李豪是皇上籠絡要用的人,是西郊李家之後,那麼一來,不但馬上推翻了李豪江湖亡命徒的身分,而且也馬上抬高了李豪的地位,不讓紀翠跟李豪來往,那就更難了,儘管紀翠遲早會知道,可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玉貝勒跟李豪沒怨沒仇,先前反對紀翠跟李豪來往,那是因為皇族的家法,因為李豪的身分,現在已經知道李豪的身分了,連皇上都不反對,連皇上都籠絡李豪,他為什麼還反對呢!

  說穿了是因為心裏頭不舒服,以前皇上眼裏只有他紀玉一個,現在皇上眼裏又多了個李豪,而且那麼看重,試問年輕氣傲,不可一世的玉貝勒,心裏怎麼會舒服。

  肅親王微一點頭:「嗯,這你倒是做對了,待會兒我也要進宮去一趟。」

  「阿瑪。」玉貝勒道:「儘管我沒去找那個姓李的,可是我還是認為紀翠不能再跟他來往。」

  這話說得委婉了,「認為不能」,而不是「反對」、「不許」。

  就這,紀翠照樣不愛聽,她霍地轉了過來:「憑什麼,我偏要。」

  在她以為,這時候一定會打贏這一仗。

  但,她料錯了,事卻不然。

  肅親王向著她道:「不許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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