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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李豪為之心神震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解玉珍雖然是個牧場女兒,巾幗不讓鬚眉,但畢竟是個單身女子,那天夜裏的事,就是個絕佳例證,能撒下她不管麼?這種事,他李豪還做不出來。可是,不撒下她不管又怎麼辦?那不等於願意讓她跟著他了麼?

  這怎麼辦?

  李豪正自暗暗皺眉。

  一陣急促蹄聲迎面傳了過來。

  迎面有馬來了,李豪忙一定神,打算拉開座騎往旁邊讓了,誰知來騎已到近前竟停住了。

  「玉珍!」而且來騎上的人竟然叫了解玉珍,不但叫了姑娘,還頗為粗獷。

  李豪凝目望來騎,來騎之上,是個穿著頗為講究的年輕人,一襲海青團花長袍。

  袖子捲起雪白的兩截,帶幾分瀟灑,幾分帥氣,人長得清秀,但也透著幾分陰鷙,幾分霸氣。

  解玉珍一怔,隨即驚詫輕呼:「逸奇!?」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道:「幸虧今兒個沒錯過你,不然又要多費一段工夫才能找到你了。」

  「找我?」解玉珍訝然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道:「我接到解大爺的傳書了。」

  解玉珍臉色微一變:「我爹跟你怎麼說的?」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道:「解大爺說你來了,讓我接你上家裏住,好好照顧你。」

  「沒說別的麼?」解玉珍問。

  「還該說什麼別的麼?」那叫逸奇的年輕人也問。

  解玉珍道:「那倒不是,我只是隨口這麼問問──」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道:「這位是──」

  那當然是指李豪。

  解玉珍道:「我剛認識的朋友,做伴兒一塊兒來的。」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呃」地一聲,衝李豪抱起了拳:「那我們就失陪了。」

  李豪忙抱拳答禮:「好說,請便。」

  他巴不得事情有這種突如其來,出乎意料的轉變,這是替他解了圍。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立即又轉向解玉珍:「玉珍,咱們走吧。」

  他要拉轉馬頭。

  解玉珍卻沒有動,道:「逸奇,我不打算上你家去。」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停住了:「怎麼說,你不打算上我家去。」

  解玉珍道:「我這個朋友叫李豪,我是跟他出來的,我打算跟著他走。」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臉色一變,道:「我明白了,這就是你問我,解大爺有沒有說的別的事,是不是?」

  解玉珍一點頭道:「不錯。」

  「玉珍,那解大爺傳書的交代,你讓我怎麼辦?」那叫逸奇的年輕人說。

  解玉珍道:「我爹他自己都沒能攔住我,是不是?」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已經跟我娘說了。家裏什麼都準備好了,只等著你人到了,我娘直盼,直催我出來接你,我讓我又怎麼辦?」

  解玉珍道:「逸奇,我不得已,你要原諒。」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臉色有點不大對,道:「玉珍,別管咱們兩家是什麼交情,也別管當年我爹在世的時候,跟解大爺對咱們倆是指腹為婚。

  「那是老人家的一句玩笑,如今老人家不在了,更不算數了,可是你不能讓我沒個交代,你進進我家的門兒,見見我娘,然後我送你走,你愛上哪兒,行不行?」

  原來他們兩家是這種樣的交情,兩個人是這種樣的關係。

  人家說的合情合理夠意思,解玉珍一時沒好再說什麼。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這又轉向李豪:「李朋友,前頭不遠有家『吉祥客棧』,麻煩你就在那兒等玉珍一下,你告訴他們是我的朋友,所有花銷都算我的。」

  人家做的真周到,真夠,李豪能說什麼?何況這原是他求之不得的,他立又抱了拳:「那我這就到『吉祥客棧』去了。」

  話落,他立即策馬行去。

  他沒聽見身後解玉珍說什麼,立又一跨馬,加速向前馳去。

  那叫逸奇的年輕人沒騙他,過了兩處街口,真看見一塊「吉祥客棧」的招牌掛在那兒,他拉馬直馳了過去。

  馬到「吉祥客棧」門口,在門口笑臉迎客的伙計立即上前拉住了馬,一哈腰,臉上笑意更濃:「這位爺,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該歇息了,請下馬吧。」

  李豪真下了馬,道:「小二哥,有位叫逸奇的,你們認識?」

  那伙計忙道:「行宮『查緝營』馮班領呀,『承德城』哪有不認識的,您是──」

  敢情那個叫逸奇的年輕人是這麼個來頭。

  李豪道:「這是他朋友的座騎,我就寄在這兒了,待會兒他會來牽走。」

  那伙計忙道:「行,行,您放心交給小的就是了,小的包準把這匹寶馬侍候的好好的。」

  人有權有勢,連朋友的座騎都成了寶馬,還能受好好的侍候。

  李豪可沒在意這些,把韁繩往伙計手裏一交,轉身走了。

  只聽伙計在身後道:「這位爺,您不坐坐喝杯茶?」

  李豪裝沒聽見,頭都沒回的走了。

  李豪一直走到了城北,眼前不遠有塊小招牌,「悅來客棧」。

  招牌小,客棧當然也不會大到哪兒去,以李豪這種身分,還能住什麼大客棧,他逕直走了過去。

  身後傳來了一陣不快不慢的蹄聲,城鎮街道上,還少得了過往的車馬,李豪沒有在意,仍然走他的。

  可是身後傳來了叫聲:「李朋友。」

  是那位「查緝營」班領馮逸奇的話聲。

  李豪停下來回望,那騎著馬過來的,可不正是馮逸奇?

  他很快就到了近前,翻身下馬,道:「我沒想到你沒留在『吉祥客棧』。」

  李豪道:「我把解姑娘的一匹座騎──」

  馮逸奇道:「我看見了,我自會把它牽走。」

  李豪道:「伙計告訴你我往這兒來了。」

  馮逸奇道:「『吉祥客棧』的那個伙計,一定告訴你我是吃哪碗飯的了,吃我那碗飯的,只要不離『承德城』三十里外,還沒有我找不到的人。」

  話說的有點狂氣,可是恐怕也是實情。

  李豪道:「你何必還來找我。」

  「什麼意思?」馮逸奇問。

  李豪道:「解老爺子既在傳書裏告訴了你那麼多,他不會不告訴你,我是吃哪碗飯的。」

  「解大爺傳書裏說,你是個『馬驃子』。」馮逸奇說。

  李豪道:「『馬驃子』長年飄泊浪蕩,是不適宜有牽掛,有累贅的。」

  馮逸奇道:「當我知道你把那匹馬留在『吉祥客棧』,人走了以後,我就明白了,你放心吧,玉珍留在我家了,不來找你了。」

  李豪微微怔了一怔:「我沒想到會有這種轉變,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容易。」

  馮逸奇道:「你沒聽人說過麼,女人心,海底針,女人的心是很難捉摸的,只要讓她知道,跟一個『馬驃子』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就夠了。」

  李豪道:「那麼馮班領還來找我,是──」

  馮逸奇道:「我原是來讓李朋友馬上離開『承德城』的,現在我還是要李朋友馬上離開『承德城』。」

  李豪道:「馮班領還是不改初衷麼?」

  馮逸奇道:「我剛說過,女人心,海底針,女人的心是很難捉摸的。」

  李豪道:「我會離開『承德』,不過不是馬上──」

  「不行。」馮逸奇道:「你要是不馬上離開『承德』,我會給你扣上一個罪名,拿你當叛逆辦,解大爺在傳書裏說,你很有兩下子,可是我不信『查緝營』對付不了你,再說,你願意跟朝廷為敵麼?」

  李豪聽的雙眉一剔,剛要再說。

  馮逸奇馬上又道:「不過,李朋友,我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我既然逼你馬上離開『承德』,我也不會不給你安排去處,長途跋涉夠累人的,你的吃住,歇息地兒都給你找好了,包準比住客棧舒服,咱們在這兒等等,接你的人一會兒就到了。」

  李豪把氣忍了下去:「接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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