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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只聽那冰冷低沉話聲失聲驚呼說道:「什麼!竟會是那南宮逸……」

  黑衣蒙面人慌忙將頭又是一陣點頭。

  當那話聲再起時,已然恢復了那片刻前的冰冷、平靜。

  「我說辛天風、燕惕怎有這等身手,能殺他們幾人又點你『啞穴』,原來又是他壞帝君大事,看來此人不除,終是帝君心腹大患……」

  黑衣蒙面人又是一陣將頭連點。

  那冰冷低沉話聲突變一聲冷哼:「這麼說來,是他放你回來的……」

  黑衣蒙面人剛要點頭,那冰冷低沉話音忽地驚聲說道:「好個笨蠢無用的東西!他是故意留你活口,讓你前來此處見我,然後再尾隨你至此,你……」

  黑衣蒙面人聞言又驚又急,連忙搖頭,指手劃腳地比了起來。

  那冰冷低沉話聲似乎呆了一呆:「怎麼,難道我罵錯了你?」

  黑衣蒙面人本想說「屬下不敢」,但這個字卻讓他如何出口?只得忙又俯下身,向著地上以指代筆寫了一陣。

  寫畢,只聽那冰冷低沉的話聲說道:「你說那南宮逸為解辛天風等人所中之毒,一時無法離開?」

  黑衣蒙面人忙又將頭點了幾點。

  那冰冷話聲沉寂了一下,忽地說道:「那麼是我錯怪了你;他既然無法分身,我就放心了。念你自入教以來,立過幾樁汗馬功勞;這次雖然失手,有損本教及帝君威名,但始念初犯,暫不懲罰,以觀後效,帝君慈悲,賜你『復音丸』一顆,即刻服下,謝恩!」

  話落,一點烏光透自陵墳,月色下成一縷烏線,向著黑衣蒙面人飛射而至,黑衣蒙面人忙伸手接住,毫不猶豫地納入口中,然後躬身長拜。

  一拜之後,他才要站直,驀地裏身形猛震,抬眼投注陵墓,目中暴射寒芒,似欲有所行動。

  但,倏地,他身形一陣劇顫,目中寒芒漸漸斂去,一搖晃,砰然倒地,寂伏不動。

  適時,一陣冰冷、得意,又復猙獰的笑聲透自陵墓之中,只聽有人陰惻惻道:「南宮逸,饒是你奇才第一,功力罕匹,如何地能耐,如何地擅於裝扮,今夜也喪生在我那入喉斷腸的『拘魂索魄丸』下,『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我為你扼腕,倘想與帝君爭長短較雌雄,阻礙帝君霸業,三十年後你再來吧。」

  話落,一陣異響起自陵墓之中,那巨塚正前方一塊巨石突然內陷,露出一個黑黝黝的人高洞穴。

  緊接著,一條人自那黑黝黝人影高洞穴中飛掠而出,直落那黑衣蒙面人、倒地不起的南宮逸面前。

  南宮逸寂伏不動,未見動靜。本來是,那「拘魂索魄丸」既稱入喉斷腸,一顆下腹,他豈有生理?

  南宮逸他自然沒有動靜,那人影卻未在南宮逸前站穩,甫一落地,便自隨風倒下。

  倒地後,看清楚了,哪裏是個人,只不過是一襲黑衣。

  旋聽那陰惻惻的話聲笑道:「嗯,不是詐死,是真死了,我說麼,眼見他把那顆『拘魂索魄丸』納入口內,他又不是大羅金仙,豈能倖免……」

  嘿嘿一笑,接道:「南宮逸,非是我多疑,實在是我不敢輕信一代奇才就這麼容易地死在我一顆藥丸兒之下,是故,我不得不小心一二,你要原諒。」

  忽地,一條黑影疾掠而出,及到了南宮逸身前時,卻又隨風倒下,原來,那赫然又只是一襲黑衣。

  南宮逸自始至終,是一動沒動。

  又一陣得意猙獰的嘿嘿陰笑,那黝黑人高的巨洞中,似鬼魅、如幽靈般飄起了一條高大黑影,那是一高大黑衣蒙面人。

  這回是真的了,高大黑衣蒙面人雙目灼灼,望了地上南宮逸一眼,獰笑道:「帝君若見了,不知要多高興呢。」

  一俯身,伸手便去抓南宮逸後頸,但掌至半途,他卻突然收回了手,略一沉吟,搖頭笑道:「不行!不行!帶著你這麼一個大人,太過顯眼,不如帶去你那顆大好人頭,見頭如見屍,那該是一樣。」

  話落,手起,豎掌如刀,一揮向南宮逸頸間斬下。

  就在他利刃般巨掌僅差寸餘便觸及南宮逸後頸時,一個不知來自何處的冰冷話聲突然響起:「先殺人,後毀屍,閣下何其忍心?」

  高大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震,便要撤掌抽身,無奈為時已晚,已經來不及了!他那隻右掌腕脈之上,如被烙鐵烙了一下一般,突然間上了一道鐵箍。

  那隻攫上他婉脈的手,不是來自別處,而是來自他眼前地上的南宮逸。

  這隻手,使他魂飛魄散嚇破了膽。

  這隻手,也使他血脈倒流,奇痛攻心,全身疼痛痠麻,立刻矮了半截,用不上一點真力,提不起一絲真氣。

  地上,南宮逸緩緩站了起來,用那隻閒著的左手,灑脫地彈了彈身上的土,跟著取下了那覆面之物,露齒一笑道:「這悶死我了,不得已耳,還好沒被辛二俠瞧見,不然他真要拿我當『幽冥教徒』對待了……」

  雙眉一剔,接道:「你,夠狠的,姑不論你事先是否看破是我,便是對司空表,一個曾為你『幽冥教』賣力賣命、流汗流血的人,也不該這般心腸狠毒地謊言哄騙、要人之命,還好是我,不是司空表,我沒那麼糊塗,倘若司空表自己來,此刻怕不已斷腸多時……」

  高大黑衣蒙面人猶頑強抗聲說道:「那怪不得我,教規森嚴有明文規定,凡教徒,有不能達成使命,及有損本教及帝君威名者殺無赦。」

  「好話!你還不承認心腸狠毒。」南宮逸淡淡笑道:「照你這麼說,司空表他該殺?」

  高大黑衣蒙面人膽子不小,他還敢點頭,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南宮逸淡淡笑道:「那麼,以你如今這般失手被擒,既未能達成害我的使命,又有損『幽冥教』及宮寒冰之威名,這,該當何罪?」

  高大黑衣蒙面人一震,默然不語。

  南宮逸緊接著又是一句:「莫非也要與司空表論同罪麼?」

  高大黑衣蒙面人突然獰聲說道:「那不勞你操心,本教之上,還有帝君在。」

  南宮逸笑了笑,道:「你不說『幽冥教』教規森嚴麼?既稱森嚴,便是既不容殉情,又不容耽擱,宮寒冰他遠在天邊,不知在何處,不能趕來此處執法施罰,我想越俎代庖,替他行事,如何?」

  高大黑衣蒙面人機伶一顫,道:「除本教帝君之外,任何人無此權力。」

  南宮逸笑道:「那麼,你怎麼有此權力對我?」

  高大黑衣蒙面人道:「我沒有把你當作南宮逸,我是把你當作司空表,他在教中身分猶次於『十殿之王』,低我多多,我自有權處置他。」

  「好話。」南宮逸淡笑道:「你把我當成了『幽冥教』中人,我可沒把你當成了『幽冥教』中的『一判』,我只把你當成了一個武林中的敗類、黑道中的邪魔。」

  高大黑衣蒙面人身形一抖,閉口不言。

  南宮逸淡然一笑,忽地伸出左掌,左掌心上,一顆豆般大小的黑色丸藥赫然在目。他目注高大黑衣蒙面人道:「這玩意兒,功能『拘魂索魄』,我消受不起,未敢輕用,特地留下璧還,以你之道,還治你身,以牙還牙,以毒攻毒,這該最恰當不過了。」說著,向高大黑衣蒙面人面前一遞。

  高大黑衣蒙面人雙目之中忽地閃起兩道淒厲奇光,略一猶豫,抬起左掌,便待去抓。

  「你好狡猾。」南宮逸一笑沉腕收手,高大黑衣蒙面人抓了個空,南宮逸眉梢雙揚,淡然笑道:「你視死如歸、慷慨從容,這點豪情,頗令人佩服;然而,我卻不以為你該死得那麼便宜。再說,你死,乃是本意,正中你懷,可苦了我,好不容易得手的一條線索,倘若讓人給斷了,宮寒冰的下落,我將何處去找?」

  一言被人道破心意,高大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震,默然不語。

  南宮逸搖頭一笑,接著就說:「說來,你的確是夠狡猾的,已看破是我,卻毫無驚慌態地暫時不加說破;及至自以為謊言哄騙生了效,看我服下這顆『拘魂索魄丸』倒地後,又不信我真死地兩番相試。可惜你不夠高明,我也不算糊塗,你終於忍不住現了身,也終於仍是落在我手;不過,你接下來的狡猾,狡猾得可取,倘若你適才沒改變主意,帶著我到宮寒冰面前邀功,那宮寒冰如今怕不早成擒了!宮寒冰若是知道,他委實該好好地獎賞你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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