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獨孤紅 > 報恩劍 | 上頁 下頁
一八


  可是再看看陸三白的致命傷,這個想法馬上就被推翻了,陸三白正心口處,這個烏黑的掌痕是右手,只有四個指頭,沒有大拇指,而索步高的右手卻是一個指頭也不缺。

  很顯然的,這不是索步高下的毒手!

  那麼是誰?他不知道,但卻不是全然不知道,至少他知道是一個右手缺了拇指,擅陰柔掌功的人殺了陸三白。

  為什麼這個人要殺陸三白?很可能是因為「巧手魯班」歐陽朋。

  他連索步高那種兇人都埋了,又豈能不埋陸三白?

  他抱起了陸三白,他碰著了陸三白的腰裏有根硬梆梆的東西,探手進去摸出來一看,原來是把摺扇,玉骨描金,非比尋常。

  當他要把那把摺扇放回陸三白懷裏的時候,扇骨上幾個鮮紅的蠅頭小字,映入了他的眼簾。

  那幾個鮮紅的蠅頭小字是刻的:「汴梁柳曉彤敬贈,辛亥初夏於『太白居』!」

  ***

  李劍凡到了「開封」「相國寺」前,一眼望去「大相國寺」前熱鬧異常。

  他記得陸三白說,三年前跟歐陽朋在「開封」「大相國寺」前見過面,他卻沒聽陸三白說,到底是在「大相國寺」前什麼地方跟歐陽朋見的面!

  從「濟南」到「開封」這一路,他沒發現歐陽朋的一點蹤跡,也沒打聽到一點有關歐陽朋的消息,但唯一跟歐陽朋有關連的索步高跟陸三白卻先後死了!

  當然,事隔三年,歐陽朋並不一定非從「開封」往「濟南」去,不過,對「開封」往「濟南」的這條路,李劍凡他不能不抱一點希望,同時他也不能不對陸三白跟歐陽朋三年前聚會的地方「開封」「大相國寺」前抱著一點希望!

  「開封」往「濟南」的那條路上的希望是幻滅了,如今且看「開封」「相國寺」前這點希望怎麼樣了。

  他站在「大相國寺」前,望著那熙往攘來的人,一時卻不知道從哪兒著手,該從哪兒打聽。

  正在皺眉,他一眼瞥見「大相國寺」對街高掛著一塊招牌,他心頭為之一跳!

  那塊招牌黑底金字,寫的是:「太白居」!

  他當即邁步走了過去!

  ***

  「太白居」裏座上七成,剛進門就聞見一股子酒香,幸虧他並不是喜愛杯中物的人,要不然非垂涎三尺不可。

  「太白居」挺雅緻個酒館,正對著門的粉牆上掛著一幅字軸李白的將進酒,寫得一筆好狂草,落款處赫然寫的是「汴梁」柳曉彤。

  李劍凡先為之一怔,繼而為之一喜!

  就在這時候,過來個伙計哈腰賠上滿臉笑:「客宮裏頭坐吧,裏頭有清靜雅座兒。」

  李劍凡定定神道:「我找寶號的掌櫃,那位是。」

  伙計還沒答話,櫃檯裏站起個五綹長髯飄拂的瘦削青衫老者,溫文儒雅,一臉的書卷氣,出櫃檯一拱手道:「老朽姓柳,是『太白居』的掌櫃,尊駕是……」

  李劍凡一聽青衫老者自陳姓柳,腦際靈光一閃,兩眼從那幅字軸上掠過,問道:「掌櫃的莫非就是曉彤老先生?」

  「不敢!」青衫老者道:「正是柳曉彤,幾筆劣字,不成氣候,自知貽笑大方……」

  李劍凡道:「柳老先生別客氣,我姓李從『濟南』來!」

  柳曉彤一拱手道:「原來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尊駕要找老朽有什麼見教?」

  「豈敢!」李劍凡道:「我跟老先生提個人,『鐵嘴君平』陸……」

  柳曉彤兩眼一睜,「哦」的一聲道:「原來是三白弟處來的李老弟,老朽托個大,老弟既然跟老朽提起老朽那三白弟,便不是外人,請裏頭坐!」

  他滿臉堆笑,往櫃檯旁垂著簾的一扇小門裏肅客。

  李劍凡也沒客氣,欠身一聲:「有僭!」舉步走了過去!

  進門是一間小客廳,挺雅緻,四壁掛滿了字軸,什麼樣的字體都有,卻都出自柳曉彤一個人的手筆,一張小書桌上放的還有手卷,雖說是小客廳,等於是間小書房。

  李劍凡的目光不由的從四壁那些字軸上一一掃過。

  柳曉彤含笑說道:「老朽生平無他好,閑來時就好喝喝酒、寫寫字,不成氣候,不成氣候,老弟千萬別見笑。」

  李劍凡道:「老先生過謙,以我看老先生的字直可上追鍾、王、歐,虞!」

  柳曉彤兩眼一睜,「哎呀」一聲道:「老弟是真見笑了,老朽怎麼敢當,這筆字若能上追鍾、王、歐,虞,當世之中的名家,早就不知道氣死多少了!坐、坐,老弟請坐。」

  賓主落了座,柳曉彤倒了杯茶端了過來,道:「老朽要是沒有看錯的話,老弟必是此道行家,當然,三白弟的朋友,自該是此道中人。」

  李劍凡知道他這「此道」二字何指,不但從他的話意中聽出他對陸三白頗為推崇,也聽出陸三白每到「開封」必在他這「太白居」中跟他「寫」上幾天。

  李劍凡道:「老先生!我跟『鐵嘴君平』陸大俠緣僅一面!」

  柳曉彤頗感意外,微微一愕之後道:「那麼老弟遠從『濟南』風塵僕僕來到『開封』找老朽,是……」

  李劍凡道:「老先生!既認識陸大俠,當也認識『巧手魯班』歐陽大俠!」

  柳曉彤一點頭道:「老朽跟他兩個何止認識,不瞞老弟說,雖然老朽是個生意人,他二人是江湖中人,但卻臭味相投,交稱莫逆,我們三個這交情也是從酒杯裏、宣紙上訂下的,他兩個雖然飄泊江湖,浪跡天涯,但每隔幾年總要到『開封』來跟老朽聚聚,就拿三年前來說吧,三年前他們倆約在『開封』見面,在老朽這『太白居』裏盤桓了幾天,沒有一天不是一頓晚飯吃到半夜的,酒罈雖空,談興未盡,三個人炕上一坐,一人一杯釅茶,沒有一回不是聊到東方發白,真是痛快,真是愜意,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如今一晃又是三年不見了,唉!好快啊!對了,老朽想起來了,他兩個當初在『開封』分手的時候,曾當著老朽約定三年後在『濟南』『大明湖』碰頭,老弟既見著一個必也見著另一個了,他兩個可好?」

  李劍凡沉默了一下道:「不瞞老先生說,我就是為這件事到『開封』來的!」

  柳曉彤道:「老弟就是為這件事到『開封』來的?老弟這話……」

  李劍凡道:「事情是這樣的,老先生,我有件事要找『巧手魯班』歐陽大俠,我聽說陸大俠是歐陽大俠的莫逆交,因之我趕到『濟南』『大明湖』邊找到了陸大俠……」

  接著,他把見著「鐵嘴君平」陸三白以後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遁,一直說到陸三白遭人毒手遇害!

  他剛說到看見陸三白橫屍道中,柳曉彤霍的站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急說道:「老弟!你!你怎麼說,老朽那三白弟讓人害了?」

  李劍凡默然的點了點頭。

  柳曉彤兩眼圓睜,頓聲說道:「是誰?老弟,這是誰下的毒手?」

  李劍凡微一搖頭道:「目前還不知道,不過老先生盡請放心,我會查出來的!」

  柳曉彤鬆開了李劍凡的胳膊,咬牙一吼道:「好惡賊!」

  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差點沒震翻兩隻茶杯!

  他接著說道:「我那三白弟他招誰惹誰了,他,他竟……」

  頹然坐了下去,低著頭久久不發一言!

  李劍凡也覺心口堵得慌,對柳曉彤,他也有一份歉疚,他道:「老先生!我無意惹老先生難過,可是我不能不……」

  柳曉彤猛然抬起了頭,滿臉淚跡兩眼都紅了,道:「老弟!你千萬別這麼說,你給我送這個信兒來,我只有感激,請告訴我三白他埋在哪兒?無論如何我要把他的屍首運到『開封』來好好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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