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_竹劍凝輝_東方英

一〇九

　　當八窮書生刁宇通趕回勾漏山時，百變天尊刁逢仇業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將刁麗卿送往「人鬼愁」受罪去了。八窮書生刁宇通聞訊之下，這大的年紀和修養，也不禁泣然淚下，急急向貴州奔去，以企拯救愛孫刁麗卿的危難。當天一口氣，便趕到了馬山，在中午打尖的時候，無巧不巧的？遇見了義膽金戈石浣的一對調皮愛孫石俊明和石玉珍。

　　他們二小，不甘寂寞，早就鬧著要下山尋找方哥哥，助他一臂之力。試想，義膽金戈石浣怎會讓他們增添方曉竹的麻煩，當然是一百個不准。石俊明和石玉珍也老實不客氣的，表演了一次私逃，他們下山之後，江湖上正傳播著方曉竹和王玉蓮在勾漏山連傷各派高手三十六人之事。

　　有了這條細索，石家二小便朝廣西方面奔來。他們人雖調皮，畢竟沒有出過門，身上所帶的一些銀子，因為不知節約的關係，人未到馬平，便已花得一光二盡。昨天起已是一天未曾進食了，二小到底是名門之後，在這種情形之下，寧可餓著肚子，也不願作那偷盜之事。

　　今天，他們實在挨不住了，石玉珍推看石俊明，非要他想辦法，弄東西裹腹不可，石俊明暗忖道：「從前記得爺爺說過，付不起飯錢脫衣服折帳之事，我這身衣服大約還能值幾兩銀子，只好走這一步了。

　　他頭一昂，便帶看妹妹向一家大酒店走去。石氏兄妹一身裝束原頗不俗，這時頭一昂，更有豈分氣勢。

　　酒店小二，不敢因為他們年紀甚輕，生出狗眼看人低心理，恭恭敬敬的迎著他們坐了一付很好的座頭。在石俊明吩咐之下，送上滿滿一桌的酒菜。石俊明打好了押衣抵帳的如意算盤，狼吞虎嚥的大吃大喝起來。

　　石玉珍看著滿桌酒萊，忽然心中湧起了一個念頭，想道：「吃了人家的東西要是付不出錢，這個臉怎樣丟得起。」

　　女孩子自然比男孩子臉皮薄怕羞，心中有了恐懼之念，饑餓之火，暫時仰住。拿在手中的手，又愁眉苦臉的放回桌上。石俊明只顧自己填肚子，沒有注意妹妹未曾動筷，等到吃得半飽，才發現妹妹一付可憐兮兮，想吃又不敢吃的神態，不由驚異地催道：石玉珍秀目一擠，滾下了二顆晶亮的眼淚，似哭非哭地道：「沒錢，怎能夠吃人家的東西呀？」

　　石俊明成竹在胸，「喀」一笑，道：「你肚子不餓麼？」

　　石玉珍訕訕地道：「我丟不起這個人！」「石俊明有意逗她道：「我已經吃了，你縱是不吃，還不一樣要跟著我丟人。」

　　石玉珍起初沒有想通這個道理，這時不由秀目一挑道：「人家真會把我也當作白食之人麼？」

　　石俊明笑道：我們一同進店，一同落座，一同點菜，明明是一路的人，你就是不吃，人家也不會讓你置身事外。」

　　石玉珍眉頭一皺道：「我吃不下哩！」石俊明道：「事已至此，我看還是得過且過，吃飽了再說，有人說：」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定忽然來個好心人，替我們會帳，不是什麼問題都沒有了麼？」

　　石玉珍被石俊明一句話，勾起了好一片天真的幻想，嫣然一笑道：「要是竹哥哥突然出現，該是一件多麼使人高興的事呵！」

　　石俊明笑道：「妹妹，我看你還是吃了再想的好！」

　　石玉珍自己也覺得這種想法，有點荒唐可笑，還好腹中饑鳴又起，當時硬著頭皮，顫手夾起一大塊萊，正要向口中放去。忽然，隔桌一個老年之人，喟然一道：「世風不古，年紀輕輕的就學起無賴來了！」

　　石玉珍但覺頭皮一炸，滿臉徘紅，手中的萊，那裡還夾得住，力道一松，灑滿了一身，筷子一放，再也沒有膽量進食了。

　　這一來，石俊明的火氣可大了，他不敢動妹妹，卻放不過那胡言亂語的老頭子，心中恨道：「你這老東西，偷聽人家的話不說，還要出言譏諷我們，我要饒了你，才怪哩！」

　　手中筷子一抖，一塊除內未吃的雞骨頭，快得閃電般向那老人口中射去，他真恨不得打斷那老不死的舌頭，所以用上了六成真力。他打出雞骨頭，一笑道：「妹妹……。」他本想說：「那老東西要當場出彩了！」誰知，他剛說出「妹妹」二字，忽然口中一震，舌頭上多了一塊雞骨頭，來勢力道輕得恰到好處，竟像是自己放到口中的一般，堵住了他下面要說的話。無疑的，這就是他打人的那塊雞骨頭，他竟未看出那老人使的什麼玄妙，使自己吃了一個啞巴虧。

　　石俊明乃是高人之從，這一手，已知對面那老人實在惹不起，少年心性，卻又焉不下這口氣，橫眼向那老人一瞪，算是表示：我並不怕你，有種的等會到外面去。

　　一種精神上的反抗。

　　那老人向石俊明露齒一笑，自言自語道：「年輕人，不知物力維艱，吃一半，老夫實在看不過去！」石俊明只氣得驀地站起來，什麼都顧不得了，非和對方拼一拼不可，就在這時，石玉珍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角道：「我們沒錢付帳，人家遠道我們無故生非，等會，我們到外面等他！」

　　石俊明啞然一叫，可是站起的身子，卻不好再坐了下去，只好大聲叫道：小二，會賬！

　　不想隔桌那老人，忽然也招呼道：「小二，那二位小友的賬，由老夫一起付了！」石俊明當場一楞，不知那老人的用意何在？就在他們怔神之際，那老人已會了賬，先行走出去了。

　　店小二走過來，道：「二位的帳，已由剛才那位老人家付了！」就待收拾碗筷。

　　石玉珍提心吊膽的，一筷子菜都還未用過，見店小二就要收碗筷，實在有點可惜與心痛，石俊明也只吃了個半飽，下一餐的出處，還不知道在那裡哩？

　　二人不約而同的，叫了一聲：「且慢！」又複坐下，無顧於四周射來的目光，風掃落葉般大吃起來。店小二搖了一搖頭，也不知道一對小顧客，玩什麼花樣，就笑退了下去。

　　石俊明和石玉珍吃得飽飽的，離開了飯店，順著出城的大路走去。石玉珍吃飽了，話語也多了，想起那付帳的老人，不由一笑道：「哥哥，你說那老人倒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石俊明雖是吃了人家的東西，卻因為被人家捉弄了一番，不願輸口說那老人是好人，氣忿未消的道：「那老東西，即使不是壞人，也一定不會是好人！」

　　石玉珍笑道：「那，倒底是什麼人哩？」

　　「是一個討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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