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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第十七章 棋高一著

  方小竹三年與世隔絕,對於近年來的江湖中事,可說是一無所知,他雖早已洞悉他嫂嫂為一假冒之人而且窩藏極大禍心。並也對鐵心秀士曾弼抱著堅定的信心,相信他決不是一個為非作惡之人。但是,他卻也希望從雙親的口中瞭解一下兩位老人家的看法,以作為自己處事的參酌。於是他就著慈母的口氣道:「媽,你這話怎麼說呢?」方小竹這種昧於江湖情勢的問話,方老太太尚未及有所表示,便先已引起了擎天手方蔭臣的疑訝,他道:「竹兒,你流浪江湖三年,難道連這種轟動天下的大事,都一無所聞嗎?」方小竹俊臉微紅,自覺出語有欠考慮,卻一時又不能將自己學藝之事托出,只好尷尬地含糊道:「孩兒這三年之中,實則並未在外流浪,其中種切,因時機未到,未便稟告兩位老人家,尚請兩位老人家原諒!」方老太太見愛子言詞閃爍,不由不悅,悻悻地道:「你在自己父母面前,也說話吞吞吐吐的,必然沒有做什麼好事情!」

  方小竹惶急地道:「媽!你老人家責備的是,孩兒……孩兒……。」他終究還是有所顧慮。

  擎天手方蔭臣為人雖極嚴謹,但知子莫若父,他對方小竹的機警多智,和忠誠無欺的品格,知之甚多,相信他決不會做出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此時不肯明言,決非居心不正,而是有其原因或用意存在,當時笑道:「孩子沒有回來,你念著孩子,現在孩子回來了,你卻又叨叨不休」方老太太展顏笑道:「我氣他對父母不說實話,誰要你插咀!」擎天手方蔭臣道:「這就是武林人物與平常人不同之處!」方老太太搖頭歎道:「開口武林,閉口武林,我看還是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好!你看!我們這一家被弄得妻離子散,多慘啊!」說完瞪了擎天手方蔭臣一眼。

  擎天手方蔭臣不願和老妻多作爭辯,笑了笑也就不再開口。方老太太道:「兒子,你要真的不知道你爸爸的好親家——曾大俠的事情,為娘的便說幾件給你聽聽!」

  擎天手方蔭臣苦笑道:「我有我的看法,你有你的見解,不要總是放不過我好不好!」

  方老太太又氣道:「你口口聲聲為他姓曾的辯白,我冤枉了你麼?」擎天手方蔭臣讓步道:「好!好!好!你說你說!」

  方老太太輕咳一聲,正要開始訴說,方小竹忽然心中一動,奔去牆邊,揭起壁上古書,伸手欲將塞在傳音孔中的毛巾拔出。擎天手方蔭臣大為不解,急止道:「竹兒,你這是幹什麼!」方老太太道:「好,就讓那鬼丫頭聽聽,我才不怕她呢!」方小竹解釋道:「媽要說的既是眾所周知的事,讓她聽去也沒有會麼關係,若我們一切都瞞著她,反會使她另生機心,防不勝防。」擎天手方蔭臣略一沉吟,點頭道:「孩子之言甚是有理,以後我們談到機密之事時,盡可如此之般。」說著,用手指在桌上虛劃了「筆談」二字。方小竹含笑點了點頭,隨即取下了傳聲孔中的手巾。

  方老太太這才重新開始敘述。她對鐵心秀士曾弼成見已深,語氣之間,充滿了忿怒,她道:「和她有過露水姻緣,生育一女,年將二十,要求夫妻父女團圓。而我們那位好親家曾大俠竟然置之不理,連這種到處拈花惹草,始亂終草的事也做得出來,可見其為人之一般了。」

  方小竹聞言之下,面現驚訝之色,但因他對鐵心秀士曾弼已有定見,並未據爾置信。擎天手方蔭臣搖手道:「夫人,你如此論事的方式有欠公正,結論也下得太早。」方老太太恨聲道:「你總是護著你那位好親家,難不成是因為你們同是男人麼?」擎天手方蔭臣苦笑道:「夫人,你在評斷曾大俠之同時,似乎也應將那身份不明的青衣羅刹,向曾大俠提出的威脅條件一併說出來,才算公允吧?」方老太太默不作聲,顯然她已承認她在措詞之間,分了輕重。

  擎天手方蔭臣又是一歎道:「倘若曾大俠依了那青衣羅刹的條件,與神簫俠女離異,轉而與她結合,那還成了什麼世界?那青衣羅刹如果真的有情有義,何必定要排斥曾大俠正配夫人神簫俠女?由此推斷,青衣羅刹的目的,並不在夫妻父女的團聚,而是存心拆散曾大俠的家庭,打擊曾大俠的威望,她如此做法,顯然另有陰謀,我們怎可不察?」

  這番話說得極其有理,但方小竹卻忽然劍眉連蹙,不住地以眼色制止乃父,因為他覺得這些話實不宜讓曾月霞聽去。

  擎天手方蔭臣因不知曾月霞的身份,其想法與方小竹恰好相反,他倒希望曾月霞能將這段話聽去,以表示他對曾大俠的同情。因此,他沒有理會方小竹的眼色,依然一口氣把話說完。

  方小竹情急之下,連忙手沾茶水,在桌面上寫道:「這件事,依孩兒之見,以順著母親為宜。」同時,更故作忿然之語道:「曾伯父白璧蒙瑕,行誼實有虧損之處,青衣羅刹縱有不良居心,他卻不應有所規避。」

  擎天手方蔭臣一時那能理解方小竹的用心,聽了這話之後,忍不住瞪了方小竹一眼,大聲道:「小孩子懂得什麼!」方老太太哼了一聲,道:「孩子不懂什麼!卻沒有像你攀龍附鳳……你看你那好親家,跟我家結親三年以來,不但沒有上門來看過我們一次,就連音信也沒有一點,他眼中那有我們方家這門親戚在?還虧你說得起勁哩!」

  方小竹俊目微一眨動,立即又順著母親的口氣道:「早在三年之前,孩兒便已知道這事必然結果了,只是未及向二位老人家稟告而已。」擎天手方蔭臣和方老太太同是一怔道:「此話怎講?」

  方小竹決心利用曾月霞偷聽的這個機會,表示出自己完全相信了她的鬼話,並不惜暫時造成自己父母對鐵心秀士曾弼的誤解,以減少他們被猜忌的危險,從而自己才能沒有後顧之憂,放手一干。於是,他便把曾月霞冒名代嫁之事,以及她那番飾詞,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雙親。這樣一個驚人秘密,只聽得二位老人家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許久許久,擎天手方蔭臣始一聲長歎,憤慨地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想不到鐵心秀士曾弼竟是這樣一個卑鄙小人,我當初真瞎了眼,看錯人了。」方老太太見自己的看法獲得了證明,老懷彌暢,沖著擎天手方蔭臣道:「這一下,你總該死心了吧!」擎天手方蔭臣心服口不服,仍然「哼」了一聲。方小竹進一步又道:「嫂嫂是個受人壓迫苦命人,她近年來的作為,雖頗使二位老人家不滿之處,但卻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她為了擺脫鐵心秀士曾伯父的約束,做一個真正的方家人,不得不培植實力,以求自保,二位老人家今後應多予她諒解才好!」方老太太被方小竹說動了真情,抹著老淚道:「她真是個可憐的女子,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她。」

  這是由衷之言,所以說得真情畢露,只聽得遠在十數丈之外偷聽的曾月霞心中大感快慰,認為自己的巧言,已發生了預期的效果。擎天手方蔭巨也道:「我明天就找她來好好地談談,承認她是我方家的媳婦,乾脆讓她複姓正名,氣氣那位自持尊貴,目中無人的鐵心秀士曾弼!」言下已決心與鐵心秀士反目。

  方小竹如此做法,只是要消除曾月霞對自己父母的猜忌之心,那希望父親真的與鐵心秀士曾弼為敵,聞言忙道:「嫂嫂身世堪憐,用心良苦,她曾再三要求孩兒,不要將此事告訴二位老人家,孩兒已經答應過她,因此二位老人家最好還是暫勿提起此事,以免她感到難堪!」擎天手方蔭臣道:「真相既明,如果再讓她委屈下去,便是我們的不是了。」方老太太更一個勁的道:「竹兒,你這就去把她叫來,為娘的要疼愛她。」方小竹笑道:「二位老人家有這樣的心意,嫂嫂已足感安慰了,何必一定要馬上明白表示呢?須知此事關係重大,在我們羽毛未豐之前,仍以保持心照不宣為宜,以免曾伯伯獲悉後而提高警覺。」

  擎天手方蔭臣略作沉吟,點頭道:「好,一切聽你的。」

  方小竹得心應手的導演了一劇虛虛實實的好戲,內心之中,既歉疚,又愉快,別過雙親,退出別院,向前廳走去。一路之上,他心中思潮起伏,將三年來的諸般事件作了一番徹底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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