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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孫大真環目一掃,不由動容,那二十位黃袈老憎俱最佳高手,嵩山廟宇不下數座,這群老僧平時都居一廟主持的方丈,今年全都聚守二殿,緊張情形由此可見一斑,

  他連忙躬身行禮,那二十名黃袈老僧已聞步履聲,睜開眼睛,炯炯神光凝注在孫大真身上,露出一縷怪異的光輝,這種眼光悲,喜皆有。

  孫大真略一停留,只見他們無啟口的預兆,逐垂臂又順著走廊向後而走去。

  女大座大殿卻較幽暗,六根燭火熊熊燃著,一位黃袈僧人盤膝端坐神案之前,背向他。

  他那修長瀟灑的背影在燭光下顯露無遺,卻動也不動。

  神案面上,僅掛著一幅布幔,幔前空空淨淨附了三束清香別無他物,冒出縷縷黃煙。

  孫大真但覺數座大廟靜寂得近似悲愴的氣氛,心神一沉,站在門口當中,遙遙向內躬身行禮,道:「孫大真參見掌門師伯。」

  悟海禪師身軀微微一震,卻頭也不回的道:「你回來遲了!進來吧。」

  孫大真垂臂人室,心中卻因感而駐異忖道:「他一開口便說我回來遲了,與悟玄師伯如出一轍,到底他們怪責的含意安在?」

  悟海樣師嚴肅地道:「大真,你可記得那幅帳幔門後是什麼?」

  孫大真道:「弟子等身受本門師祖慈悲,收歸下不,怎敢忘去此帳幔後是達摩先祖的仙相。」

  悟海禪師輕輕嘆息一聲,道:「不錯,如今便命你揭開帳幔,觀祖師豎義,還有……咳,不說了,你揭開他可知道一切。

  孫大真聽得如墜五里霧中,難解禪師弦外之音,他卻肅容上前,對著帳幔恭恭敬敬的行了三拜九叩大禮之後,才輕輕拉開帳幔:

  舉目望去,登時驚得他魂飛天外,頭皮炸,怔在當地,半晌說不出話。

  目光及處,但見素帳之內,以達摩祖師的畫半相,覆蓋著一具屍體,單只露出一隻黃色的草靴。

  檀香浮動,蚊帳微微飄晃,孫大真怔住半晌,回顧悟玄禪師,只見他雙掌合什,眼皮垂合,口中喃喃誦著經文,莊嚴肅穆,沉靜悲戚。

  孫大真眼光又注向那具屍體,在鄭素幔之內,放著兩張很小的茶几,茶几上則是二隻舊燭,燈光慘黃,陽氣慘慘。

  悲痛地忖道:「這具屍體是誰呢?按照本門祖師遺訓,因有本門不共戴天之仇恨而慘死者,始能以祖師畫相覆蓋屍者,以誓全派之人將為此仇恨共生死……天心祖師伯靈骨,即覆以祖師畫相……」

  念頭如電迅掠而過,身後傳來悟海禪師沉痛的聲音,孫大真,再將祖師的畫相揭開!」

  目光所及,腦海登時轟地一響,人也搖搖欲墜,但見畫相之下,僵臥著一具蒼白長須,身著黃袈的老僧遺體,數個月傳藝深思,在他心目中早已深刻留下曾祖師步音容笑貌,一望之下,立時辨認出來,那仰臥的素慢內的屍體,正是本門三十二代僅存的碩果尊元一老。

  孫大真癡癡凝視著尊元一老的遺體,只覺胸中熱血翻騰,再也難以控制魂忿激動的情緒,大喝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撲拜在屍體之前,放聲大哭起來。

  溫馨的舊情往事,現下都化成悲忿痛苦,這一哭當真是衷慟悲絕,誰說丈夫不彈淚,只因未到傷心處……

  悟海禪師也是淚涔涔奪眶而出,羞慚垂頭,沉聲道:「一切罪過,均是由於你這位庸材無能的師伯所致,賢師侄你快些節哀起來吧!」

  孫大真已哭得淚盡血流,這一哭暫時發洩了他擁塞在胸中的悲忿,悟海禪師這時取出一塊綠光耀眼,六寸見方的古玉,道:「大真,你可認得這是什麼?」

  孫大真立時肅容整衣,跪下道:「這是歷代祖師相傳的信物,誰奉渝掌受綠玉佛牌,誰便繼承本派掌門之職。」

  禪師道:「不錯,不過還有一半你團顧忌不敢說出,即是奉接佛牌之人,若將劍牌遺失,定然將掌門之職傳于繼承嫡徒,自身須在祖師靈前發誓,踏遍寰宇,赴湯蹈火,也要尋回佛牌,交還按職之人,萬一在三年之內未獲,便要回祖師靈前自戳仟罪,再由該繼承掌門的嫡徒,複交職位于嫡錄孫他則繼其師遺志,走天下,尋佛牌,如又三年期滿,佛牌未得,那只好再傳遺志,而後一代一代循傳下去,直至佛牌尋回本寺為止。」

  他說到這裡,歇了一下,伸手緩緩摩挲佛牌,神情之間,隱約流露出一點感慨。

  孫大真不敢插問,沉跪靜聽。

  悟海禪師又接著道:「你是否還記得本門三十代掌門師祖,於一夜之間,被俠盜落一穀偷去伏牌和佛光玉像兩件鎮山之寶麼,後來掌門師祖秉夜趕到斷腸古寺,與洛一穀惡鬥三天三夜,終於洛一穀為當時掌門師祖的氣魄感動,才歸回沸牌,卻堅持不住佛光玉像,著門師祖無奈國寺,但人精疲力盡,最後真元氣耗去而一命歸西,遺下各必取回玉像的命,可惜那俠盜洛一穀不久也年老壽納,一命烏呼,從此玉和埋沒於世,直至年前恩師為完成此遺,使演出斷腸古寺那幕血海深仇!」

  禪師浩然一聲長歎,繼道:「洛一穀生前劫盜天下,雖成名蓋世,無人奈何但死後怕仇人挖墓,鞭其骨,再則其身中珍藏許多稀世密室,是以生前便自製墳墓,機關重重,而每道機關的鎖,那是天下武林最玲稀之寶,本門綠光牌便是墳墓門的子一關,善哉,善哉,洛一谷一生聰明,卻留下此重大過失,萬不該將鎖的寶物,歸還失主,阿彌陀佛,浩劫,浩劫……」

  孫大真聽到這裡,若有所悟的道:「請問師伯,遁世門活擒龍妙算老,逼問出洛一穀秘密之後,便四處殘殺掠奪,莫不是在搜集進墳的鎖。」

  悟海禪師倏然一抬目,寒光逼人,登時把孫大真嚇了一驚,忖道:「掌門師怕這等博通佛法,精深修性之人當且真發殺念,自家裡擔加身,猶未了結,又添一筆血仇,奈何,奈何?」

  暗中感歎間,只聽悟海禪師大聲道:「正是,祖師叔也回此而犄生,因為祖師叔不但是老碩果,且也是首位高手,遁世門不顧一切,段首先于昨夜暗算于他老人家,以削除本門主力,欲藉以想震駭威脅本派門人,以利今夜奪佛牌。」

  孫大真心頭一沉,憑曾祖師叔尊元一老,那身精奧絕古的武學,竟然也橫遭毒手,由此可見遁世門手段之辣,武功之高。

  悟海禪師的臉色又變成沉著而堅定,他冷笑道:「其實這些惡魔也大低估了本派的力量,豈是叫人能輕信撼懾服的目前全派已哀兵必勝,他們不來則已,一來管教生的來,死的回!」

  這充滿血腥的意味,剛強不屈之意,孫大真無比震驚的望著掌門師伯,燈光照射下,昂胸端坐,雙目如電,充滿血絲,他像是突然發現,這個武功高強,儀態昂偉的師伯,壓根兒不該是佛門中之人。

  於是他也感染了這分豪氣,激動的大聲道:「師伯語深中理,遁世門一出現管叫他們束手伏罪。縱然不來,我們也要萬里追擊,維護人間正義!」

  這幾語聲如洪鐘,神威凜凜,悟海禪師凝注著孫大真,倏然呵呵大笑起來,聲如天雷連珠暴響,震動殿宇,卻複有一種悲槍之味。

  孫大真也感染地憤慨,反而哈哈大笑。

  兩人的笑聲合起來極響,四面的僧人俱詫異的睜著眼睛瞧了過來。

  笑聲漸漸沉落,悟海禪師伸手撫摸著大真的肩膀,長歎一聲道:「以佛骨深厚,不能成正果,原不應該插足這血腥的旋渦,可是本專存亡衰盛,卻全托了你一人身上……」

  孫大真惶怒的道:「祖師慈悲,始有此身,大真焉敢負大義而顧全身,大真罪該萬死,出師出月,總因怯懼血腥殺戮,至以未盡全力尋找劍鷹幫……」

  悟海禪師連忙搖手阻止,和氣地道:「你不必引荷自負,但慰吾佛慈悲,助你完此大慰!」——說到此處,只聽東邊遠處鐘聲一連三響,在這寂夜群山之中,那鐘聲在十裡外聽來也分外清楚。

  悟法禪師微一動容,道:「本座因今夜情勢危殆,特命三十三代達摩院老禪師叔,在東邊靈盞峰,悟玄二師弟伏在南方仙跡谷,三師弟悟真戎各西方鎮魔岩,還有悟修師弟鎮壓北方一線天,現聞東方嗚鐘告警,可能靈泉峰就有敵跡出現,你可去那邊協助達摩院天覺師叔!」

  孫大真心中泯騰,朗聲道:「師侄領論。」

  躬身退出殿外,至直這時才想起黃勇因何事這麼久沒進來,心中不覺生疑,忖道:「也許黃兄謙虛有禮,不得師伯命論,不敢擅進。」

  忽聽悟海禪師追聲道:「大真,若問本寺十裡鐘聲二長響,應儘快趕回!」

  孫大真恭聲領論,轉身出去。

  廟門之外,明月皎輝,寒風猶勁,那有黃勇的身影?

  孫大真凝目四望,忽聞東方鐘聲又起,卻得前情勢更急,他心中暗悔,想道:「只驚早先沒有招呼一同進殿,這時卻不能再找他了……」

  東方鐘聲又是三下急響,顯然敵人來勢宏大。

  別看平日不語,性格恬淡,這時卻急如星火,一頓足,身形真個有若一股輕煙,疾奔而去。

  翻過一座山嶺,忽見一個人影極快地從樹木山石而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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