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英 > 武林潮 | 上頁 下頁


  駱人龍急得哭聲呼道:「媽!媽!你怎樣了?你聽得到龍兒的聲音麼?」不住地搖撼著母親的肩頭。

  驀地,只見駱母眼神一凝,撐身坐了起來,臉上平靜而堅定,再無悲痛之色,顯然,她在這醒轉過來的瞬間,已作了某種重大的決定,代替了穿心的哀痛。

  駱人龍就怕慈母過份傷心,這時見.慈母臉色平靜,也就略為寬鬆,自己更不敢再挑動慈母的憂傷,伸手抹去臉上的淚痕,靜等慈母問話。

  駱母沉默了一會,語聲出奇地柔和,道:「孩子!你把當日寸情形詳細地說給為娘聽。」

  駱人龍忍淚含悲,把經過的詳情,一絲不漏地說了出來。

  駱母沉思了半天又道:「你再把你三叔刺殺你爸時所說的話說一遍!」

  駱人龍蹙眉仿著流霞叟邱永信當時的語氣聲調道:「大哥,小弟不是開什麼玩笑,而是為了整個武林安危,不得不頂著先鞭!」接著,他反問母親道:「媽!您認為爸爸會做出什麼危害武林的事麼?」

  駱母肯定地搖頭道:「不!你爸爸是武林沖的君子,豈會做出危害武林之事。何況,他自與為娘結縭,隱居黃山二十多年以來,下山一共只過三次,其他的日子,我們寸步未離。孩子,你想,他有機會做出危害武林的事而不讓為娘知道麼!」

  駱人龍不由順著慈母的話問道:「爸只下過三次山?」

  駱母眼圈一紅道:「正是,連這一去不回的最後一次,總共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在二十年前;第二次,是在十年前!」

  駱人龍喃喃地道:「想必都是到三義莊去,赴三位盟叔的約會的!」

  駱母點頭道:「不錯,你爸爸極是重視與你三位盟叔的十年一會之約,他別的江湖恩怨都丟開了,就只對你三位盟叔,四十年如一日,總是不放心他們,要他不下山,那是不可能的事。」

  駱人龍忽然想起一事,道:「二叔給了我一張字條,說是要知道他們殺害爸爸的原因,可以按照字條上的住址,去請教三位武林中的正直奇人。」

  駱母雖然未習武功,也非江湖人物,但自嫁給日月叟駱一飛後,耳濡目染,對江湖中事並非完全無知,忙道:「那三位武林奇人?」

  駱人龍從衣袋中取出字條,念道:「少林苦行大師,武當一心道長,王屋鐵指先生柳去非。」

  他念完三人姓名,自己心中也不禁有點惶惑起來,因為這三個人,都是江湖中的長者,聲名久著,三位盟叔,竟敢把這三人提出來,那就令人莫釋了。

  駱母聽了三人姓名以後,腦中電光一閃,「呵!」了一聲,道:「為娘記起一件事來了,十年之前,你爸爸赴你三位盟叔之約歸來,好像提起過這三個人的名字,而且還帶回一包東西,自那時起,你爸爸神色間總是顯得有些不安,一直過了一年多,才逐漸好轉,恢復了泰然寧靜。」

  駱人龍跳起來道:「媽!你知道那包東西的藏處麼?我們快拿出來看看,或能找出一些端倪也說不定。」

  駱母帶著駱人龍走進日月叟駱一飛的書房,叫駱人龍搬開書桌,撬起四塊青磚,挖下去五寸左右,底下有三塊青磚,取出青磚,現出一隻水缸口內放著一隻木盒。

  駱人龍取出木盒,打開來,只見木盒裡面,分上下兩層,上層平放一隻紅紙信封,上面寫著:駱一飛遺囑」四個字。

  日月叟駱一飛預立遺囑,這才武林中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為武林人物,過的是刀頭喋血生活,隨時都有發生意外的可能,年紀老邁,或是心中有所牽掛的人,都有預立遺囑的風尚。

  駱氏母子,目的不在遺囑,所以取出遺囑後,並未馬上拆開展閱。

  駱人龍揭開上層底端活蓋,底下果然有一包東西,那是用一條青色手帕包著的。

  駱母不待駱人龍取出那包東西,已先開口驚叫道:「是了!是了!就是這包東西!」

  駱人龍提出那只布包,但覺沉沉地頗有些重量。這時他也沒有耐心去解那布結,指力微運,撕開了外麵包布,現出一隻斑斑駁駁的鐵盒,看那樣子,至少也是逾百年以上之物。鐵盒沒有加鎖,盒蓋一掀而開,裡面是一本手抄絹冊,封面已是殘破不全,但隱約間還可看出「天魔寶錄」四字的形痕。

  《天魔寶錄》到底是什麼武學秘笈,駱氏母子從來沒有聽說過,於是迫不及待地打開首頁,原以為內中字跡,也一定模糊不清了,那知觸目之下,母子二人都異口同聲地驚呼起來:「呵!是你爸的字跡!」

  駱人龍不等慈母吩咐,已先念了出采,道:「余與三位賢弟晤面暢敘痛飲後,乘興同遊桐柏山,途中巧遇苦行,一心、去非僧道俗三友,尋幽覽勝,盤桓竟日,臨別之際,餘因救一落澗幼兒無意中巧獲此古代鐵盒,盒內所藏,赫然竟是傳說中的《天魔寶錄》。

  「天魔寶錄」武功別走蹊徑,修之固可天下無敵,卻也能使人心性皆變,視善為惡,視惡為善,故數百年來,為武林公約所禁習,目為邪惡之首。

  餘本有毀書絕禍之意,爰以三友及三弟咸認此書乃前賢心血結晶,毀之可惜,促餘攜歸,研究其變性之說,原因何在,如能針對其弊,去其陰毒,革其邪惡,棄其糟糠,攝其精義,未始不可轉化為有用之學。

  時餘亦為之心動,認為武學一道,原無正邪之別,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自信心如朗日,誠可格天,只要把持得住,有何懼哉,遂將《天魔寶錄》攜之以返。』披閱之下,悵然若失,皆因本書原分劍術,掌式,指力,計謀,內功五篇,其中內功篇業已全缺,計謀篇亦僅存其半,不得窺其全貌矣!而劍術,掌式,指力以及計謀篇殘餘部份,俱皆偏激詭詐,雖有所長,卻與餘一生習性相去甚遠,格格難入,不能卒讀,只好掩卷而歎,封存如故。擬俟異日約集三友及三弟,共驗而毀之。

  日月叟駱—飛志X年X月X日計算日期,正是十年之前所寫的。

  駱母淒容微開,長歎出聲,道:「龍兒,你看會不會就是這東西種下了你爸今日橫死的惡因?」

  駱人龍憤然道:「想必是三位無恥盟叔覬覦《天魔寶錄》,不顧四十年結盟之義,以莫須有的口實加害于爸爸!」

  駱母沉吟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你三位盟叔,如果確有此種卑劣居心,則他們在未得到《天魔寶錄》之前,是絕不會放過我母子的了。」

  駱人龍恍然道:「難怪他們三個老東西,明明有殺我之力,而不取我之命,原來其心可誅,沒有存著好意。」隨之語聲一厲道:「孩兒誓必把他們個個誅絕,以雪心頭之恨!」說到後面,語聲忽然一低,無限憂慮地道:「只是媽,孩兒……孩兒……」顯然是對母親的安全甚是放心不下。

  駱母淒然一笑道:「媽的安全你不要擔心,媽可以另外找一處最安靜的地方定居下來,你盡可一心一意地去為你爸爸報仇雪恨。」

  駱人龍點頭道:「媽這個主意很好,找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隱居起來,孩兒可以請鄭昆服侍你老人家,待將來大仇得報之後,孩兒再好好的奉養他,以報代勞之恩。」忽然語聲一頓,「呵!」了一聲道:「鄭昆那裡去了?」鄭昆是日月叟駱一飛收用了二三十年的老傭人,雖是下人身份,但駱家待他有如親屬,駱人龍平日對他亦甚是敬重,當著他的面,都以鄭伯伯呼之。

  駱母悲戚戚地道:「我計算你們父子也快回來了,所以叫他下山去採辦一些東西,好替你們接風,那知……那知……」說著,說著,似乎再也保持不住平靜了。

  駱人龍怕慈母傷心,忙把話頭又轉回到三老身上道:「媽!如果三位盟叔真來向我們索取《天魔寶錄》,我們怎辦,孩兒又打不過他們!」

  駱母斷然道:「將《天魔寶錄》交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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