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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可是對程雅珍來說,卻是來得太慢了。

  聞非之如同夢中拾到了一個大元寶,疑真疑假地張大著一雙俊目,呐呐地道:「我莫非是做夢麼?」

  程雅珍見他高興得這個樣子,心中也是一喜,暗忖道:「原來他心中一直就有了我,只因身份關係,羞於出口,要不是我打定主意,要他先開口,只怕一輩子也等不到,唉!這就是採取主動的好處。」

  程雅珍心裡安定了,含情脈脈地道:「你答不答應?」

  同非之忽然向程雅珍一揖到地,道:「小兄錯承厚愛,海枯石爛,永矢不二。」

  他不僅答應了,而且,表示了他的真誠。

  程雅珍籲了一口長氣,道:「唉,我總算到手了。」

  聞非之一怔道:「珍妹,你說什麼?」

  程雅珍一陣嬌羞湧上了秀臉,輕輕地道:「你可以取下人皮面具了。」

  聞非之依言取下一層人皮面具,現出本來面目。

  程雅珍纖腰一扭,呢聲道:「還有一層哩!」

  聞非之又一怔,道:「還有一層?」

  程雅珍伸手向他臉上抓去,笑道:「你不用再鬼頭鬼腦了。」

  五指尖尖,在聞非之臉上一落,人皮面具沒有抓起來,卻在聞非之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聞非之但覺臉上一陣麻麻辣辣,忍不住「啊!」了一聲,呆住了。

  程雅珍則在「啊!』了一聲之後,顫抖著那只右手,回手一掌,打在自己臉上,雙眼一翻,人便向後倒了下去。

  問非之顧不得自己臉上麻痛,只怕跌壞了程雅珍,忙伏身搶先一步,托住了程雅珍的身子。

  他看了看四周地上,只見又潮又濕,他怕弄贓了程雅珍的衣服,率性把程雅珍抱在懷裡,盤膝坐在地上,一面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心穴」,一面細言細語地在她耳邊呼道:「珍妹,珍妹,你何必這樣自責,小兄又沒有受多大的傷,唉!你!你!你的脾氣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點未變。」

  程聞二家,原是通家之好,小兒女當然不會今天才認識。

  他說著,說著,不自禁低頭親了一下程雅珍自己打腫的半邊桃腮。

  程雅珍熱望成空,自己認錯了人,急怒攻心,只覺腦中一昏,人便失去了知覺。

  這不是受傷,也不是大病,當然醒來得很快。

  聞非之的話,她完全聽得清楚,聞非之的那一吻,她更是被吻得毛骨悚然,全身發麻。

  可是,她卻動也不敢動一下,一個勁地裝死。

  這時,她心中真是五味俱陳,哭訴無門。

  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安徘的結果麼!

  她腦中飛快地轉著各種念頭,片刻之間,她看透了生死,但,唯有一點,她卻始終無法看破,那便是這幕笑話,叫她死了,她也是忍受不了。

  她一生好強,難道死了還在人家口中落下一個笑柄。

  不!我不能死!

  可是,我怎樣辦呢?她真恨死自己了。

  聞非之濃情蜜意的細語,在她耳邊訴個不停。

  她暗{才道:「看來他對我的心意,確實已非一日,我過去竟是一點也沒有察覺,假使不是這次陰錯陽差,他縱是想死了我,豈不也是活該,活該,活該……」說不盡的「活該」在她腦中旋轉著!

  「……活該!活該!我就是死了,『他』也不知道我的心意,如果『他』不喜歡我,我又值得為『他』死麼?」

  她起先是站在聞非之的立場設想,想著想著,忽又把自己本身代替了聞非之,而在為自己設想了。

  是的,如果史莒對她沒有意思,她這不叫單相思麼!

  哼!你既看不起我,我難道就非嫁給你不可。

  她的脾氣又來了。

  接著,她考慮到聞非之的問題,至少,聞非之是愛著我的,假使世界上沒有史莒,這聞非之實在算得上是一位元理想的物件,史莒眼睛裡沒有我,這世界上已經等於沒有他,我又何嘗不可接受聞非之的愛。

  她性格明快,雖是任性,但極有決斷,銀牙一咬,發狠暗道:「史莒,你有什麼了不起!我就叫你看看我嫁的人!」

  心念一決,一聲嬌呼,她睜開了秀目。

  當然,她少不得非得做作一番,挺腰跳了起來,指著問非之的鼻子,大發嬌嗔,道:「你……你……」

  聞非之一臉惶恐,道:「珍妹!珍妹!我……我……不是有意,是……是怕你跌到地上。」

  程雅珍怒道:「那!你……你……」

  你什麼?她總不能把他偷吻她香腮的事,也說了出來。

  聞非之也不管她「你」什麼,只是不住地連連打拱作揖,賠罪不已。

  程雅珍發過一陣嬌嗔,緩了一口氣,歎道:「非哥哥,你已經答應娶我了,我人本來就是你的……」

  話聲一頓,言未盡意,柳眉一揚,接道:「不過,我要你替我爭一口氣。」

  聞非之哪是程雅珍的對手,不逞他想,便乖乖地道:「珍妹,你要我爭什麼氣?」

  程雅珍道:「我問你,你的功力比史威如何?」

  聞非之一歎道:「小兄慚愧,難與史威相比。」

  程雅珍又道:「比史莒又如何?」

  聞非之搖頭道:「莒弟人中之龍,絕世奇才,小兄不敢和他並論。」

  程雅珍沉痛地一歎,道:「你難道就自認不如人就算了不成?」

  聞非之道:「我不自認不如人,又能怎樣?」

  程雅珍道:「哦要你發奮圖強,迎頭超上他們!」

  聞非之苦笑道:「珍妹,你不是不知道,武功方面的成就,明師和資質,缺一不可,豈是勉強得來的?」

  程雅珍道:「你承不承認『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句話?」

  聞非之道:「這話有它的道理,但並不儘然,有許多……」

  程雅珍截口道:「我覺得這話用在你身上,有絕對的必然性,說資質你不下於史威,說明師我有辦法,現在只問你是不是有心人?」

  聞非之又何嘗不是心懷大志之人,只因見了史莒與史威的成就,自覺終生難達,泄了氣,這時被程雅珍說得豪情大發,挺胸而言道:「珍妹,你這樣愛護我,我就是吃上千辛萬苦,也必努力以赴,不負你的期望。」

  程雅珍展顏一笑道:「好!從今天起,我們兩人,誰也不准偷懶,你在這裡等一等,我很快就回來。」

  話聲一落,不等聞非之接話,已是縱身掠出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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