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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大家坐好了,百齡老人朱如松輕咳一聲,道:「莒小弟,你再入『煉穀』,必不尋常,快快說明來意,也好叫我們安心。」

  史首道:「『紫府神君』又侵入中原了。」

  大家全是一震,「啊!」了一聲,顯出一臉驚訝之色。

  這「煉穀」之內,別有天地,內外消息被「紫府神宮」阻隔封鎖,是以他們對「紫府神宮」入侵中原之事,一無所知。

  史莒不等他們再發問,一口氣把中原武林的近況直率地向大家作了一個簡明的報告,然後,歉疚地道:「晚輩慚愧,束手無策,所以特來請求各位老前輩返回中原,共挽狂瀾。」

  一陳嘆息之聲,起于七個老人之口。

  史莒朗目如電,在七人臉上一掠,接道:「晚輩深知各位老前輩有不能出穀的苦衷,是以不惜以身相試,查出了各位寧可終生圍居此穀的主因。」

  百齡老人朱如松長歎道:「名譽是一個人的第二生命,我們再不爭氣,也不能回到中原在自己晚生後輩之前丟人,現在明白了吧!」

  史莒道:「晚輩被他們使我立下了姦淫佛門弟子,血洗全庵大小五十六口人命的『悔過書』,何止明白了,其處境已完全與各位前輩相同。」

  許一山道:「少俠你這不明智了,試問你背上這只黑鍋縱能不計個人毀譽,逃出『煉谷』,回到中原道上,又有誰還會理你呢?」

  史莒道:「老前輩說得雖是,但晚輩卻不甘認命,難道我不能取回那『悔過書』麼?」

  頓了一頓,正色道:「晚輩此行前來懇請各位老前輩出谷共赴中原大難,當然也必替各位老前輩取回『悔過書』,掙脫心中之制解除後顧之優。」

  百齡老人朱如松笑道:「莒小弟,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要能盜得回那『悔過書』,還能等到你今天麼,你真把老哥哥們看得太不值錢了」

  史莒一怔,道:「各位老前輩試過了?」

  七巧手趙敏笑道:「老夫現年六十有八,自二十八歲入谷,足足四十年了,在這四十年之中,多了不說,大約暗中也摸了二十次『紫府神宮』唉……」

  忽然發出一聲令人沮喪的嘆息,搖頭接道:「老夫完全失敗了不要說沒能偷出『悔過書』,就連那『悔過書』存放之處,也沒有查探出來。」

  只差沒有說:「你簡直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

  史莒皺了一皺劍眉道:「今日『紫府神宮』大舉進入中原,宮內留守高手不多,情形可能與老前輩暗探之時不同,何況此次晚輩有內應之人相助,更又當別論了。」

  忽然聲音一揚;堅定地道:「晚輩成功成仁,在此一舉,絕不反顧。」

  正氣凜凜,令人不敢正視。

  室中眾人,無不聳然動容,豪情奮發,齊聲道:「莒小弟言之有理,等了幾十年才等到這個機會,縱使不能成功,我們也無顏偷生苟話了。」

  百齡老人朱如松點頭道:「好!大家就這樣幹吧!」

  百齡老人朱如松這一聲說「幹」,室中眾人神態立變,肅然起座,垂手道:「恭候會主法諭!」

  百齡老人朱如松尚未開言,史莒已是一愕道:「會主?」現出了滿面迷惘之色。

  百齡老人朱如松望著史莒微微一笑,向大家擺手道:「各位弟兄,金雀令未出之前,各位不必多禮,仍照平常關係為宜。」

  大家應了聲:「是!遵命」態度立刻又恢復了自然。

  百齡老人朱如松這才向史莒解釋道:「小兄弟,你不要看谷中弟兄,形似醉生夢死,其實人人心懷故國,急圖脫困,最初由少數人組織了一個兄弟會,後來發展到把全體一百二十九人納入會籍,老哥哥我便是大家公推出來的會主,很對不起,老哥哥過去沒有告訴你。」

  史莒弄了半天,只道谷中之人,大半都是頂著人皮的行屍走向,現在才知道大謬不然,人人都是茹苦含辛,志堅金石的含冤壯士。

  只瞞著「紫府神宮』虛與委蛇,伺機大舉,這種高超的志節,又不知超過自己多少。

  史莒不由肅然起敬,道:「晚輩有眼無珠,見笑大方了。」撲地拜了下去。

  百齡老人朱如松吩咐七巧手扶起史莒,笑道:「我們都老態了,要沒有小兄弟你這分毫情的刺激,我們真會睡在鼓裡,白白錯過了機會,快快起來,我們好好從長計議。」

  史莒謝了百齡老人,坐回椅子上。

  百齡老人朱如松道:「依老夫看來,素雲那孩子不錯,你為什麼要逼死她?可是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中麼?」

  史莒道:「素雲姊姊就是晚輩安排的內應,她實是依計出穀的。」

  百齡老人朱如松哈哈笑道:「小兄弟,老哥哥們真不如你了。」

  長眉一挑,接道:「素雲姑娘要幾天時間,可以辦好。」

  史莒道:「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必需早日趕回中原,是以,我與她約定三日之後見面。」

  百齡老人朱如松道:「好,屆時老夫與現在室內各位,一同陪你出谷一行。」

  史莒劍眉微蹙道:「人大多了,辦起事來……」

  百齡老人朱如松搖手截口道:「小兄弟放心,再多的人出穀,『紫府神宮』也不會發覺。」

  史莒一笑,道:「老前輩令人高深莫測,晚輩真有小巫大巫之感。」

  第九十七章 有意栽花

  三天后的晚上,史莒用假人代替自己睡覺之後,與有志一同的老前輩們會合在百齡老人朱如松的寓所了。

  百齡老人朱如松光棍一條,服侍他的丫頭已因告休換了兩次,現任丫頭是一個十四歲左右,稚氣十足的黃毛丫頭,天生的愛睡,人一落枕,就是在她耳邊打雷也驚不醒她。

  何況,每當有事的時候,百齡老人朱如松慣常在她睡穴上加上一指,那便是非到預計的時候醒不過來,於人毫無妨礙。

  大家都到齊了,連史莒一共是八個人。

  不算史莒,他們的姓名是:百齡老人朱如松,七巧手趙敏,青衣叟許地山,皓首童子徐東屏,指鎮三湘葉堯峰,兀南居士芮橫山,摘月飛星夏候楚。

  每人大袖飄飄,都沒有穿夜行衣,但卻準備了一方蒙面布巾。

  史莒見了,皺皺眉頭,道:「晚輩有一點意見,不知當不當說。」

  百齡老人朱如松笑道:「小兄弟心細如發,定有所見,有何發現,只管請說。」

  史莒坦率地道:「晚輩認為老前輩們準備以布巾蒙面之舉,似有商酌之處。」

  七巧手趙敏道:「小兄弟別忘了,在找不到『悔過書』之前,我們的身份還不能暴露。」

  史莒道:「晚輩的看法正好相反,戴上了蒙面巾,更易洩露老前輩們的身份。」

  大家微微一怔,目光一齊投向史莒身上,催促史莒進一步說明。

  史莒含笑道:「大凡使用蒙面巾的,不外乎是隱密自己的身份,不使對方知悉,而有此用心之人,又不外乎基於兩點原因,其一,是原本互相熟悉,不便以真面目相見;其二,雖是不熟悉,但有再次見面之慮,所以非隱匿面目不可。」頓了一頓,換了口氣接道:「如果晚輩是『紫府神宮』中人,根據這個道理,再根據老前輩們的身形體態,抽絲剝繭,雖不能確定猜出老前輩們的身份,但亦不遠了。」

  大家霍然而掠,相顧愕然。

  都是老於世故的奇人,疏忽之處有之,絕不至於不明利害。

  百齡老人朱如松點頭歎道:「小兄弟之言有理,但舍卻蒙面巾,實在更無良法。」

  史莒道:「晚輩出谷之後,曾向敝盟叔幻影神龍徐不留請教過易容之術,願為各位老前輩稍效微勞。」

  七巧手趙敏笑道:「小兄弟,你說的徐不留可是江西南昌人,現年約五十多歲?」

  史莒道:「老前輩知道他?」

  七巧手趙敏道:「老夫看著他長大的,怎的不知道他,他從小就愛裝神裝鬼,幾十年不見,竟給他闖出一個幻影神龍的名號,那易容之術自是很高明了。」

  史莒道:「徐叔叔易容之術在當今武林之中,可說一時無倆,晚輩學習時日甚短,難及他十之一二,各位老前輩請莫見笑。」

  七巧手趙敏笑道:「老年人最期望的就是有一天能夠返老還童,你替我化裝成一個年輕漢子看看。」

  史莒說做就做,當眾表演,片刻之間,已把七巧手趙敏化裝成一個三十左右的黃面孔漢子。

  百齡老人朱如松點頭笑道:「幻影神龍徐不留的易容手藝委實高明,老夫要非親眼見你替趙老弟化裝易容,縱是趙老弟自稱是易容化了裝,老夫也不會相信他就是趙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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