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英 > 河漢三簫 | 上頁 下頁


  老花子又道:「你現在再傳密令,嚴囑各方弟子,爾後你沈師弟所至之處,本幫弟子務必捨身維護,隨時報警,不得稍有疏忽,否則按幫規治罪。」

  中原三傑,以玉面書生沈震宇武功最高,平日對人又極厚道,愛護栽培後輩,不遺餘力,老花子二個弟子,龍立和向三,得沈震宇指撥最多,情誼最厚。此時,龍立悲呼一聲道:「請師父恩准弟子追隨沈師弟,天涯尋仇,稍報沈三叔愛護之情。」

  老花子道:「仇人功力太高,為師亦難望其項背,你是本幫承重之人,豈可妄動,此事有我和你向師弟奔走已足,你只要善理幫務,莫叫為師心煩,便是盡力。」

  龍立百般無奈,又懇切地道:「我可以一見沈師弟麼?」

  「好!吩咐向三,今晚和我一同前往。」

  沈元通被留住在李府花園西隅的一所坐北朝南的三合精院之內。

  園中樓臺亭閣,分列有致,紅葉青松各盡其美,一片柔美祥和氣息,使人名利之念盡滌。

  沈元通只不過是一個大孩子,稚氣未除,雖然憂憤填膺,但在這種柔和致祥之家,自然郁懷稍解。

  李夫人出身大家閨秀。雖不習武功,人卻精明幹練,處世有方,日日笑口常開,的是一個慈祥溫和的老太太,對沈元通更是愛護有加,喧寒問暖,關切之至。

  沈元通在李府一住數月,小花子向三每次帶來的,僅是慰藉的話,至於打探羅拱北的資訊,依然點滴均無。沈元通也知中華幅員廣大,名山大澤無以勝數,大海撈針,委實艱巨已極。不得不耐心等侯。

  一天,落日後的餘暉,尚未完全褪去,天邊彩霞如錦,照得李府朱漆紅色大門通明透亮。

  這時,來了兩位風塵僕僕的便裝少女,一個年約二十上下,一個充其量也不會超過十六歲。

  看門的老家人,依稀認出那位二十來歲的少女,正是離家習藝的大小姐李若華,於是整個的李府沸騰了起來。

  沈元通聞訊趕到,作了一次禮貌上的拜會。雖然沒有仔細端詳她們,伹他見了那位年輕的小小姐後,晚上竟不能澄心靜慮地做那例常的內功功課。

  更做了一個離奇古怪的夢,這個夢使他心神不寧者久之。

  第二天,沈元通洗漱刷剛畢,李若華帶了那位小小姐,像二隻蝴蝶似的飛了進來,熱烈地道:「元弟弟,愚姊昨晚初回,俗禮大多,沒有好好接待你,今天特來謝過。並且,介紹你認識這位元羅小姐。」

  沈元通手足無措,連忙讓坐,同時,對二位小姐凝神一視:

  李姐姐身材高矮適中,肥瘦合度,膚色白中透紅,柳眉瑤鼻,下麵一張櫻桃小口,惟咀唇稍厚,更顯得忠厚端莊,令人起敬。

  羅姑娘身裁修長,似較李姐姐尚高出三分,雪膚花容,真是秋水為神玉為骨,另有一種超塵絕俗的氣質,使人不敢仰視。

  沈元通給她們的印象是——俊逸高華,朗朗靈秀之外,更有一種溫文有禮,可親可信的吸力。

  見面的好感,沖去了他們陌生的隔閡,舉止言談也就自然得多了。

  這三位武林後起之秀,各自收斂起嬌羞與拘謹,笑語如珠。

  尤以羅小姐本爽朗豪邁不亞男子,少女情懷,小小心眼裡,已經深深的印上了沈元通的影子,沈元通對這位羅妹妹亦有同感。

  沈元通出身來歷,李府上自是人知共曉,羅惜素無須打聽便已完全知悉,可是沈元通對這位羅妹妹所知委實有限。僅僅曉得他是李姊姊同師學藝的三師妹。

  而李姊姊即是武當悟緣老尼的大弟子,習藝霍山。

  原來,悟緣老尼為武當掌門人靜靈子同參師妹,晚年學佛,當了尼姑,性慈心善,正直無私,最愛獎掖後進,為當世五俠尼之一。

  言談之中,沈元通發現羅惜素文才武功,似乎所知高過李若華太多,尤其武學一道,隱隱中似乎另有專精,不由沈元通不疑念滿腹,頗有莫測高深之感。伹限於新交初識,又不便托言相詢,惹人不悅。

  忽然,李若華玉面凝霜,似有所思。少頃,道:「元弟行道江湖,不知聽說有一個揚幡惹禍的少年書生麼?」

  沈元通心中警惕,因李若華為武當二代弟子,與武當七劍正是師兄弟妹,不敢稍露身份,只推言不知。

  李若華微微一歎,籲出一口長氣道:「你知我和素妹妹千里而來,為了什麼?」

  「華姐姐離家數載,當然是回來給二伯與伯母賀年叩安的了!」

  沈元通依情撥理答得甚為合理。

  李若華卻又問道:「那麼羅家妹妹所為何來?」

  其實,李若華一開口,他已經猜到他們下山的本意了。

  李若華見沈元通雖未答中所聞,可是答的也是情理之話,也感到自己這些話問得太以突然,乃自作說道:「元弟弟你非外人,我們下山卻是另有原因哩!」

  沈元通微笑靜聽,李若華繼續說道:「前數月,有一個執白布長幡的怪小書生,在棲霞山上,侮辱了掌門師伯座下七位師兄,無異是沖著本門而來。

  明年二月初一,是本門五年一次大祭日期,期前發生了這件事,師門大為震驚,是以師父命我和羅妹妹一查究竟。」稍停又道:「弟弟如果有興,陪我們出去走走如何?」

  沈元通笑道:「姊姊之命,固為所願,不敢請耳。」忽然稍稍一頓,又道:「不過,我真不明白,一支白布長幡,如何可以侮辱於人,而所指的老前輩又是誰人?竟使貴派插手過問起來。」

  李若華說得溜口,妙目一掃羅惜素,又待開口。

  羅小姐鳳目微睜,柳眉似揚,含有深意地阻止了她即將出口的話。

  李若華何等機靈,早知羅惜素不願暴露自己身份,會心地回眸一視,極其技巧地改變話意道:「那位老前輩恰和羅妹妹同宗,昔年與令祖白髮仙翁,並稱武林雙聖。」

  說罷又將南明一劍羅拱北和武當的關係大略說明了一下,並且將武當七劍受辱之事說得如同目睹,說時猶有愧容。此事,想必對武當影響甚大,可能引起武當派全體同門同仇敵愾的心理。

  沈元通細聽李若華所說各情,句句是實,並無誇大飾非之處。由此可見武當門中確是光明正大,雖有爭執,卻不歪曲事實。內心中頗有歉意。

  沈元通有意探詢消息,乃又進一步試探道:「以羅老前輩的威名,豈能任人侮辱,為何不親自出面處理?」

  這時羅惜素不待李若華分說,接口道:「小小怪書生,狂妄無知,羅老前輩年高過百,怎會和他一般見識。」

  語音一變,口氣再轉道:「再則此事之發生,恐怕羅老前輩尚無所知哩!」

  沈元通極欲知道南明一劍羅拱北隱居之地,很希望在彼此言談中,獲得些許線索,以便登門問罪,報仇雪恨,於是又問道:「難道貴派竟未將此事轉報羅老前輩?」

  「羅老前輩歸隱之後,行蹤至為秘密,本派之中,只有紫虛師祖或能稍有所知,伹掌門人未能瞭解全般情況時,又不便據以稟告紫虛師祖,自然羅老前輩無從知道此事了。」

  兩位姑娘守口如瓶,沈元通莫想多得一點消息。但是,他卻想到如何找尋紫虛道長的事情上去了。

  驀地,應門小童,匆匆走來,道:「花子哥哥來了。」

  李若華不願此時與小花子向三相見,是以帶了羅惜素閃身退去。

  途中,李若華問羅惜素道:「妹妹,元弟不是外人,為何不讓姊姊將你的身份說出?」

  「說不出所以然來,只覺得我將身份說出,似乎太俗氣了。」

  「你看不起中原三傑的後人,是不是?」

  李若華這句話的份量非輕,甚至連自己也包括在內。

  羅惜素無言作答,霞生雙頰,搖頭不止。

  「討厭元弟弟?」

  羅惜素差不多急得要哭了,依然無語。

  「不討厭他,為什麼?」

  李若華故作沉吟之狀,其實貌美慧心的她,早已看出這個眼高過頂的小師妹,情潮暗漲,不可抑止的了。

  李若華隔岸觀火,盡說風涼話,又追問她道:「你是……?」

  是什麼?她一時說不出口!但,終於還是神秘地道:「喜……」

  不待她把話說完,羅惜素一頭沖到李若華懷中,不依道:「姊姊!你……」

  這裡兩姊妹吃吃私話,暫且不提,且說,沈元通迎進小花子,叫了一聲:「花子哥哥!」

  小花子先不說話,關懷地打量了沈元通一番,見他神彩奕奕,精神舒暢,放心地籲了一口長氣,也不客套寒喧,直接了當道:「李家妹妹回來了!」

  「昨天傍晚到家的。」

  「一個人?」

  「還有位羅小姐。」

  「你們已經見過面?談過話了?」

  小花子問話神情,甚為緊張。

  沈元通何等機警,心忖道:「花子哥哥必是發現了李姊姊奉命下山的目的,特為趕向我通風報信的了。」

  心中一陣感激,但童心一起,又故意作弄道:「我們談了很多,譬如,我的各種……」

  沈元通概括其詞,可深可淺,邊說邊偷窺小花子,見他神色緊張,汗下如雨,不忍再行調笑,道:「我並未說明,我就是她們要找的人。」

  小花子暗罵一聲:「你這個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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