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英 > 斷劍寒犀 | 上頁 下頁
一〇六


  接著他又道:「方才那個死鬼稱你『壇主』,料想你也是某個幫會組合的人物,而且地位也不會太低了。當今殺手組合,最具實力的是『黑樓』,他們並沒有這種統轄,可見你說為了一千兩黃金來殺我,全屬子虛,那麼,你是哪個幫會的呢?」

  那人一哼,道:「不曉得!」

  牟漢平濃眉倏挑,厲聲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別以為我不能整治你,到了那時,恐怕你就吃不完兜著走啦!」

  這位肩胛受創的壇主,強硬地道:「悉聽尊便,想我洩底,那是你在做夢!」

  牟漢平走近了半步,雙目帶煞,狠聲道:「你是一定不說了?」

  這人一挺胸,道:「當然!」

  牟漢平揚起一掌揮去,狠狠給了那人一巴掌,對方迅速閃開,他已陡然橫身淩空,雙腿飛蹴,斜掌猝劈。

  牟漢平閃電也似倒移半尺,左手吞吐猛擊,刹那間已將對方攻勢,完全硬封射出,同時九十九掌在一片舞掠的光影中,暴取敵人,當那位「壇主」匆忙躍退,斜刺裡,牟漢平的斷劍劍柄,已猛地砸上了對方的脛骨。

  「噢」的一聲,那人落地踉蹌,痛得整張臉全然扭曲,一屁股坐了下來。

  牟漢平閑閑的走近,慢吞吞地道:「以七對一,你們猶非敵手,以一對一——你還帶了傷,其結果就當然更不用提了,怎麼這個道理,你都想不通?」

  那人的左脛骨已經碎了,分雙眼赤紅,全身抽搐,痛苦的汗如雨下,額頭青筋暴浮,連舌頭都宛似脹大了。

  牟漢平來至身邊,道:「第一、你是誰?第二、哪個碼頭的?第三、誰主使這樁向我截殺的行動?說完了我放你走,不說,你零碎罪受夠之後,尚得挨一記斷頭刀!」那人呻吟一聲,睜目切齒地自齒縫中迸出幾個字,狠狠地:「你……你……妄……想……」

  牟漢平輕輕地將斷劍的折斷刃口處,抵住了對方的膝蓋骨,然後緩緩地道:「真要賣狠?」

  這位壇主乾脆閉上眼睛,就像入定般不言不動了。

  牟漢平徐徐地道:「好,看你熬得住,還是我耐得久?」

  說著,他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規則的斷劍痕,便緩緩透過那層薄薄的表皮肌膚,一點一點往膝蓋骨處紮了進去。

  所謂「長痛不如短痛」,一劍斬落一條腿的痛苦,有人可以忍受,但像這種緩慢的折磨,逐漸加強的痛苦,卻很難有人能支持下去,那就宛似將入的心一絲絲割裂,將人的意識也弄到緊繃得要斷折了。當然,牟漢平十分明白這個滋味的,因此,他並不著急,僅是慢條斯理的一分一分加重勁力而已。於是,斷劍裂口已接觸上膝蓋骨,更而刺進骨面了。

  渾身劇烈哆嗦著的這位壇主,終於幹嚎一聲,泣血摧肝的哀叫道:「停止……停止……我……說了!」

  牟漢平並不抽刀,但卻停止了繼續用力的動作,嚴峻地道:「那就快說!」

  那人泛紫的嘴角在抽搐著,他抖索索地說道:「我……我是……『大蟒鞭』郝孚……我屬於……」

  猝然間,就在他正說到這裡的瞬息,左邊的黑暗裡,一點綠光倏閃,飛射此人腦袋。

  牟漢平反應奇快,斷劍狂旋猛削,「當」聲震響,斷劍飛繞如虹,藍芒匹練也似回騰,邊厲喝道:「殺人滅口麼?」

  「叮噹叮」,三點綠芒已在眨眼間激震上半空,微微一閃動,即已落向黑暗,在這短促的刹那裡,牟漢平已看出是三枚「毒綠星」一種喂有劇毒,見血封喉的星形暗器。

  牟漢平盛怒之下,向那發暗器來處猛撲過去,口中大叫道:「朋友,有多少再施呀!」

  他躍掠一半,猛地省悟了什麼,趕忙把那將罵出口的話縮了回來,淩間倒翻,往回折返,而就在這一丁點空隙裡,來自另一個方向,一蓬密集的「多淩鐵砂」。已又快又猛的罩向地下的郝孚。

  郝孚顯然也為這突來的變化驚窒了,他尖叫著,拼命翻動沉重帶傷的身體,冀圖躲避,一面駭然又憤怒的喊叫道:「你們……好狠……啊……」

  他原就傷得很重,甚至連站也站不穩了,像這樣吃力的滾動,又能滾得多快多遠?才自翻了兩翻,一陣「噗噗」悶響,早已有十幾粒「多淩鐵砂」,嵌他的體內。

  郝孚抽搐著,道:「狼……心……狗肺……的東……西……」他那雙眼翻轉著,口吐白沫,痛苦的咒駡也變得那麼含糊不清了。

  回援不及的牟漢平,一看那郝孚的情形,便知他恐怕不行了,八成,那「多淩鐵砂」裡也沾著極厲害的毒藥。

  隔著郝孚還有五尺,牟漢平又突地斜飛而出,他的那柄斷劍在左掌猛拍右肘的刹那,脫手暴射,宛如藍電閃掣,「削」聲飛旋,只聽得七丈外的一片草堆裡慘號驀起,刀已劃過一道弧線,血淋淋的回至牟漢平手中。

  這時,左邊的遠處,一陣馬蹄聲,業已疾速去遠。

  牟漢平追出幾步又停止,望著馬蹄聲隱杳的方向,破口大駡道:「只敢暗箭傷人的下三濫,卑鄙齷齪的陰溝老鼠,你要是有種,就不全跑得這麼快,見不得天日的東西……」

  牟漢平罵了一陣,怯怯走回郝孚身邊,俯身一看,這位「大蟒鞭」卻已經氣絕了。他的死狀十分難看,就在這片刻,臉孔與全身的肌膚已變成黑色,五官七竅更有陣陣黃水流出,他恐怖又憤恨的凸瞪著的那雙死魚似的眼珠,嘴巴扁咧下拉,牙關咬緊,四肢蜷曲成一團,發腳及左半邊臉孔上,更沾染著斑斑血漬,這種情景,非但顯示出郝孚的死狀慘厲,更證明當時他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牟漢平搖搖頭,喃喃地道:「這全是你自找的,你早點說出來,很可能就脫過此劫了……那些用暗器對付你的,無疑也是你一夥的人,他們既是如此個恩盡義絕法,當初你還為他守個什麼秘密?現在好啦,你想說也說不來了……」

  郝孚仍然僵臥地下,寂然不動,仍然以那雙痛苦又憤怒不甘的眼睛,茫然的瞪視著夜空,如果沒有人來移動他,只怕他永遠就會這樣瞪下去。

  牟漢平老練又迅速的,在郝孚及其他幾具屍體上搜查著,但是,他失望了,這幾具屍體身上,除了有三數兩散碎銀子外,竟是任何足以證明身分來路的物件也沒有,哪怕是一張紙片也找不出,甚至後來隱在那片草堆中用「多淩鐵砂」暗算了郝孚,又被牟漢平以獨特的「弩弧飛刃」手法,斬死的那人身上,也同樣找不出一丁點證物來。

  牟漢平籲了口氣,便在樹幹上擦手上沾染的血漬,一面找回劍鞘,邊暗自忖道:「看樣子,這是一樁計畫周密的預謀,這些人早已有了萬一事敗的準備,但他們會是哪一條線上的人呢?」

  他默默坐在一棵巨松下沉思,下顎托住冰涼的劍柄,是誰這麼大的神通,能夠料到自己會到此處?而自己最近接觸的人,除了「黑樓」之外,再來就是「鐵狼堡」的嫌疑最大,也最有可能。

  不過,這也就不能認定就是鐵叔同搞鬼,譬如說,薛伏蓮和那怪老頭,不也會跟自己接觸過麼?說不定還另有其他人也不一定。

  忽然,他又想起一樁事——這郝孚曾在拼鬥間,被他的同伴呼為「壇主」,而「鐵狼堡」正好下設三壇,每壇之下又轄三名香主。嗯,香主,對了,他們當中有個人殞命之際,不也聽到叫郝孚為「壇主」的那位仁兄驚嚷「李香主完了」麼?這件事,看來與「鐵狼堡」有重大關連。更有幾個疑點,對鐵叔同極為不利。

  一、「鐵狼堡」金狼級人物曾與黑樓「鬼刀」侯子通勾結狙截自己。

  二、「鐵狼堡」以「壇」為統轄程式名稱,「壇」下有香主三名。而今夜之事,便正有「壇主」與「香主」的稱呼出現。

  三、「鐵狼堡」的三位「壇主」,在青龍幫「英雄譜」中,牟漢平見過兩個,僅有一個不識,偏偏今夜被同夥脫口稱呼「壇主」的郝孚,乃是他所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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