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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邱伯起道:「那時候我老人家肚子正餓,急急要找東西吃,沒看多久就走了。」

  牟漢平蹙眉沉默了一會,邱伯起道:「好,你說下去。」

  牟漢平繼續將自己所知的一切,盡皆詳細說出,邱伯起緘默傾聽,頻頻唏噓,牟漢平語聲哽咽的將話說完,悲痛的道:「弟子至今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實在愧對亡父。」

  邱伯起突然問道:「那麼玉玦總還未曾遺失吧?」

  牟漢平說道:「兩月前弟子下山前往關洛時,家父曾將玉玦賜交弟子,故此物現在仍然安在弟子身上。」

  邱伯起點點頭,垂首忖思一會,又抬頭對牟漢平一陣凝視,心中在斟酌一樁難以決定的大事,如此過了片刻,他突然嚴肅的道:「把玉玦拿來給我。」

  牟漢平如言將玉玦取出,邱伯起接過後反復審視了一遍,伸手在懷中一陣掏摸,赫然又拿出半塊玉玦。

  牟漢平驚詫的望著,邱伯起將兩塊殘玦對合,道:「這塊玉玦為我那恨天老弟所有,被他密藏在破廟地洞中,前些時我去理他骸骨時找到,現在玉玦已全,你可按圖前往嵩山尋取古洞藏寶。」說著,將兩塊玉玦一齊遞給牟漢平手中,牟漢平感激得淚水奪眶而出,呐呐的道:「前輩對弟子如此厚愛,實使弟子慚愧無地……」

  邱伯起驀地臉色一沉,道:「你不必說這些虛套,我老人家可不是白送人情!」

  牟漢平哽咽道:「前輩說的是,弟子得到寶笈神功以後,自是更當奮發上進,為我漢族人民造福,為驅逐韃虜遺志效命。」

  邱伯起立時轉怒為喜,哈哈大笑數聲,道:「我老人家到底沒看錯你,十年前的事,你還記得吧?」

  牟漢平不解道:「前輩是指哪件事?」

  邱伯起「哼」了一聲,道:「嘿,剛誇獎了你兩句,就迷糊了,現在十年期限已到,我正打算考較你的內功哩!」

  牟漢平驀然跳起,呆呆地注視著他半晌,激厲的道:「前輩,你……」

  邱伯起笑道:「那時我老人家本已出家為道,後來感覺作道人太沒滋味,既不能捉鬼,又不會畫符,想想就又還俗了。」

  牟漢平忍不住「噗嗤」一笑,邱伯起打個呵欠,道:「折騰一夜,待會我老人家要好好的睡一覺,你在床上躺好。」

  牟漢平將玉玦揣進懷內,在床上躺下,邱伯起指出如電,眨眼間點遍他全身穴道,牟漢平但覺渾身脈絡如蟻竄,痛癢難耐,他咬牙苦苦隱忍,瞬息額間滲出汗水,片刻過後。麻癢逐漸消失,繼之腹腔之中升起一股寒流,蔓延竄行汗來,這股寒流穿脈過穴,行走異常迅捷,不一刻,已遍佈令身,牟漢平恍覺置身於冰窖,忍不住痛苦得哼出聲來。

  盞茶工夫過後,一切痛苦慢慢消失,牟漢平沉重的籲了口氣,起身下床,渾身已汗珠淋漓。

  邱伯起道:「小子,這粒藥丸起碼抵得上你十年修為,受點這種皮下之苦,可算不得什麼。」

  牟漢平道:「前輩說的是。」

  邱伯起道:「你現在感覺怎樣。」

  牟漢平道:「精力比方才充沛得多了。」

  邱伯起嗤笑一聲,道:「何只充沛得多,如今江湖上能擋得你一招『搖天撼嶽』掌力的,已沒幾人了。」

  牟漢平懷疑的握了一下拳頭,試一運氣,真力果然洶湧如潮,但他仍對這話不甚見信。邱伯起道:「現在天色已然大亮,你可到外邊去活動一下筋骨,我老人家想大睡一覺。」

  說罷,倒頭在床上睡倒,對牟漢平不再理會。牟漢平輕輕打開房門走到院中,東方紅霞滿天,朝陽已騰然欲出,幾個早起的客商,經過昨天一鬧,餘悸仍存,皆在急急收拾行李,拉馬走出店門。牟漢平在院中負手站立了一會,店夥怯怯的由櫃後轉出來,滿臉怪異的不住向他打量,牟漢平知道他想什麼,和藹的向他微微一笑,那店夥諂笑著搭訕道:「哥兒的病好點了?」

  牟漢平道:「好點了,我房裡有位老爺子在睡覺,你留心不要驚擾。」

  店夥驚疑的答應了一聲,牟漢平跨出店門,信步向西走去。

  第十四章

  炎夏五月的天氣,正是榴花火紅,麥浪翻金的季節,關中自古險隘富饒之地,清晨柔和的涼風,迎面吹來,使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安適和涼爽的感覺。牟漢平困居斗室,纏綿病床一個多月,心中的積鬱自是難以描述,他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清新的涼風,心胸的舒爽,使他立即激起了干雲的豪氣,他幾乎要振臂呐喊了,他要使天下武林知道,青龍一君是條鐵漢,他胸膛高挺,腰杆筆直的又站起來了,他將以鐵石的心腸、狠辣的手段,和除惡務盡的決心,向江湖上所有的險惡卑鄙的人們挑戰!

  他想著日後自己縱馬江湖,揮劍誅惡的豪氣,想著幫威重振、宵小蟄伏的雄風,想著高舉義旗,驅逐韃虜後的功業,想著成功隱退,萬人仰慕嘆息的灑脫,想著……

  他腦中的思潮如旋風般的疾轉著,心中充滿了激動和興奮。恍惚中腳下步伐越走越快,瞬息之間,已走離虎骨坳二十餘裡,待他驚覺,朝陽已爬上樹梢了。

  他自己暗笑一下,站在腳向四周一看,見前邊裡許之遙,有一村落,村上茅屋數幢,雞鳴犬吠,炊煙繚繞,好一幅鄉村風光。

  他微笑著望了一會,正欲返身走回,突見村頭走出夏仲豪與熊武兩人,牟漢平急忙出聲招呼。

  三人相見之下,熱烈的擁抱一番,彼此暢談別後情事。夏仲豪說:「牟兄,事情發展至如此情形,固然是痛心疾首,還請節哀順變,為伯父報仇,為青龍幫眾弟子報仇,重整青龍幫雄威,端賴牟兄主持其事,在下不才,願效綿薄。」

  牟漢平稱謝不已。

  夏仲豪目視牟漢平道:「牟兄可有什麼計畫?」

  牟漢平沉思片刻,道:「復仇之事,需要查知仇人是誰之後才能決定,目前小弟想到駐馬鎮找常公逸,取得『寒玉釵』交與那女子,一了心中牽掛,將此事作一了斷。」

  夏仲豪與熊武非常贊佩他這果斷的行為,也決心跟隨前往。

  五日之後,牟漢平、夏仲豪一行來到距玉門關大約一百里不到的駐馬鎮。

  玉門關乃是西出塞外的重要邊城,所謂「西出陽關無故人」,確實,出了玉門關之外,就是一片黃沙,朔風凜冽,只有兀鷹在空中盤旋,尋找地上的屍體。

  駐馬鎮乃是西出玉門關的鎮甸,所以倒也繁盛,大街上頗為熱鬧。

  夏仲豪、牟漢平一行人在鎮上一家叫「悅來老棧」的客棧,開了幾間房門,各自洗去一身塵土,換上乾淨衣服,然後來到客堂中來。

  這時候,恰巧是吃晌午飯時分。

  這家客棧在店堂中開設了食堂,牟漢嚴一行人也懶得出去找地方吃喝,乾脆就在店堂中找了幾副座頭,分別坐了下來。

  要了幾樣酒菜,由於肚子實在太餓,所以他們也就不說什麼,埋頭吃喝起來。

  直到酒足飯飽之後,牟漢平等人才有閒心打量著店外大街上的行人。

  這一路走來,他們聽到不少有關玉玦的傳聞,那塊假玉玦自從落在紅粉七煞的手上後,她們已經成了武林黑白兩道追逐的對象,聽說紅粉七煞在黃河上游一處荒僻的江岸邊,被黃河十八寨總寨主(九爪神龍)郭長河,親率二十余名高手追上,於是乎雙方激戰起來,結果紅粉七煞便成了五煞,而九爪神龍郭長河也折損了十二名高手,他自己也危危乎受了傷,最後還是讓紅粉七煞中的五煞突圍而出,那塊假的玉玦依然由紅粉七煞保持。

  而那一次遭遇之後,郭長河突然像瘋了一樣,出動了十八寨的人手,誓言一定要將紅粉五煞(已死了兩煞,故以後稱之為紅粉五煞)翻搜出來,奪取玉。

  但紅粉五煞自經過江邊一役之後,卻像從空氣中消失了般,失去了蹤跡。

  但江湖武林黑白兩道人物,卻仍然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搜索紅粉五煞的下落。

  這都是牟漢平一行人沿路聽到的傳聞。

  他們由於急著要找到常公逸,所以對於這些傳聞也懶得理會,不過,夏仲豪還是暗自慶倖自己將那塊玉玦送給了紅粉五煞,不然,只怕他們不會走得這樣自在,而要四處奔竄,逃避那些黑白兩道人物的搜尋追殺了。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是這個道理。

  「夏兄,照沿途聽到的傳聞看來,只怕紅粉五煞也應付不了黑白兩道的搜尋追殺,最後仍然保不住那塊玉玦?」牟漢平有點感慨的說道:「還是夏兄有識遠見,將那燙手山芋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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