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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牟漢平冷冷的接道:「亦不過是個下五門的毛賊而已。」

  戚碧戈梟目暴睜,但半晌隻陰陰一笑,獰惡的道:「小子,你不必在口舌上稱能,待會只要應付得過老夫的毛賊技倆,老夫就放你逃生。」

  鐵堡主忽然插嘴道:「戚兄不要把話說得太滿,這娃兒刁鑽精靈。」

  戚碧戈微微一笑道:「兄弟深知他底細,不勞堡主費心!」

  鐵堡主討了一個沒趣,老臉正感尷尬,牟漢平趁機冷嗤一聲,道:「鐵堡主名重天下,不想卻如此……」

  鐵堡主虯髯戟張,他胸中本已怒火如焚,因情勢所迫,尚在強自忍耐,但任他城府深沉如海,卻再也禁不住牟漢平如此撩撥,當下環眼凶光暴射,厲聲道:「怎麼?」

  牟叔平見計得售,嗤笑一聲道:「如此蹣跚無能!」

  鐵堡主暴吼一聲:「小子找死!」十指挺伸如鉤,挾著縷縷勁風當頭向牟漢平抓落。

  鐵狼堡在江湖與「淩雲崖」、「金獅堡」、「銀鼠堡」齊名,合稱一崖三堡,鐵堡主為一派宗師,功力自是非同小可,尤以含怒出手,這一抓淩厲兇猛,真足以穿金裂石。牟漢平懾其神威,急忙閃躲,驀覺鐵堡主壓體指風一滯,隨聽冷哼一聲,鐵堡主縮手怒目而視,這一抓卻被戚碧戈接了下去。

  戚碧戈擋了這一抓,踉蹌退後數步,始拿樁站穩,心中不禁大駭,但他為人天生陰沉,雖已出乖露醜,卻不以為意,陰陰一笑道:「堡主『穿雲爪』果然厲害,不過兄弟已有言在先,要捉拿這小子回山交差,堡主如能賣兄弟一個交情,兄弟自然感激得很……」

  鐵堡主截斷他的話,怒聲道:「戚兄當真要架梁嗎?」

  戚碧戈乾笑數聲,道:「不敢!」

  鐵堡主虯髯簌簌顫抖,沉聲道:「好,戚兄劃出道吧!一切鐵某接著。」

  牟漢平眼看雙方即將火拼,深慶撩撥成功,此時坐山觀虎鬥,心中不禁暗暗得意。

  眾人屏息以待,目注戚碧戈,等他答話,卻見他陰沉一笑,對身旁矮胖禿頭漢子道:「放號箭!」

  這號箭為江湖中人聯絡呼應的磷火響箭,射入半空不但銳聲刺耳,遠傳數裡,磷火見風燃燒,碧光劃空,更是遠近皆見。不過各人使用方法皆不相同,各幫各派更是別出心裁,要定特有形式應用,戚碧戈朗言放箭,這無異說明近處尚有能人接應,是以鐵堡主聞言,不禁霜眉大皺,暗暗吃驚。

  他暗裡咕唧:眼前情勢,已是如箭在弦,進退皆難,戚碧戈一人已就打發困難,何況再有後援?江湖傳聞,「淩雲崖」高手如雲,近日更是野心大露,網羅天下奇才異能之士,以供驅策。

  戚碧戈如此桀驁之人,都在帖耳聽命,想來更不乏江湖異人。

  自己雖強,卻雙掌難敵四手,心腹兩人,已傷其一,武當青虛與鐵掌飛輪為利而合,緊要關頭,實在難以信任,衡量眼前之勢,強弱已分,若待抽手退走,鐵狼堡雄踞西涼,自己這份老臉還能如何見人?

  鐵堡主心念電轉,號箭已挾刺耳銳聲,疾射入空,他鋼牙猛咬,橫定了心。

  他回首向惡樵夫貢泯略略示意,貢泯本就早已按捺不莊,見狀暴喝一聲,抖叉向戚碧戈撲去。

  戚碧戈面色陰沉,躍起略避,貢泯勢若瘋虎,亡命潑打,戚碧戈伸指如爪,霎時二人猛惡的鬥在一起。

  鐵堡主一見,心中微動,不覺大喜,身形似電,運掌疾向「淩雲崖」眾人擊去。

  牟漢平眼看情勢演變至此,不禁暗叫可惜,但他聰明絕頂,豈肯錯失良機,當下猛伸猿臂,抓住荊娘手腕,低喝一聲「起」,雙雙躍起,飛登屋頂,落荒向暗夜的黑影中奔去。

  兩人慌不擇路,穿房越脊的急奔,隱隱聽得院中青虛道人的驚呼,和眾人混亂的吵雜漸漸遠去,牟漢平猛提一口丹田真氣,將輕功施至頂峰,荊娘但覺雙耳呼呼風響,腳不沾地,身體幾似禦風而行。

  牟漢平飛身疾馳,瞬息奔出鎮外,遠望前面不遠一片昏黑,想是一片野林,腳下加勁,一縱數丈,轉眼來至切近,閃目一看,果是一片茂林。

  牟漢平心中大喜,急急搶步入內,拽步停身,閃至一棵樹後向外察看,見夜色蒼茫中,並無人銜尾追趕,不覺舒口長氣。

  荊娘現在馴如羔羊,緊緊偎在牟漢平懷裡,牟漢平嘆息的道:「好險!」

  荊娘切齒恨道:「想不到武林人物如此見利忘義,青虛道人與我父親相交數十年,不想卻如此沒心沒肝,出賣我們。」

  牟漢平道:「是啊!武當素稱名門大派,青虛道人又是派中長老,誰知為人卻如此下流卑鄙,看來武林中不為私利所動,真正磊落正直的人,確是太少了。」

  荊娘蹙眉不語,牟漢平又道:「那鐵狼堡主功力當真厲害,若非撩撥雙方火拼,能否脫身,真還不能逆料呢!」

  荊娘猶有餘悸的道:「咱們還不走嗎?」

  牟漢平再向林外細察一眼,和荊娘正欲轉身穿林而出,剛扭過頭,不禁大吃一驚,登時呆立當地,動身不得。

  原來身後不知何時已站定一人,正是銀髯皓髮的鐵狼堡主,牟漢平雙目灼灼註定著他,鐵堡主打聲哈哈,道:「哥兒好快的腳程!」

  牟漢平蓄勢站立,閉口不答,鐵堡主驀地臉色一沉,寒聲道:「哥兒把玉玦留下,老朽放你逃生,否則你若落在『淩雲崖』那般人手裡,想活命怕就不易了。」

  牟漢平僵立如故,兀自閉口不言,鐵堡主怒道:「你當真不知好歹,非要老朽動手嗎?」

  牟漢平冷冷道:「動手便又怎地?」

  鐵堡主怒笑一聲,道:「好,有膽氣!」運指如鉤,疾伸向牟漢平當胸抓去。手指堪堪沾衣,牟漢平仍凝立不動,鐵堡主心中暗罵一聲,招式陡然加快,電光石火一般,指未到,絲絲勁風已穿衣著體。牟漢平塌身側閃,鐵堡主之抓擦肩擊空,牟漢平「烘雲托日」,左掌橫裡一撞,右掌雷聲隱隱,挾呼嘯勁風,猛擂鐵堡主前胸,鐵堡主身如鬼魅,晃身避過,「穿雲爪」遊移閃燦,勁風如縷,銳利似箭,端的是兇猛勁厲,世所罕見。

  牟漢平拳腳並施,拼力抵擋,心中卻焦躁異常,暗忖:「這老兒武功強絕,已難抵禦,若『淩雲崖』眾人在適時趕到,要想脫身可就萬難了。」一邊全力廝搏,心下卻不住在電急思量。

  正在惡鬥苦拼,搏戰激烈之際,陡聞林後冷嗤一聲,一個嬌脆冰冷的聲音,冷冷道:「鐵狼堡主偌大一把年紀,卻恁地不知羞恥,欺孤淩弱,鐵狼堡的威名就是這樣爭來的嗎?」

  鐵堡主不禁一愕,心中甚為驚凜,不想此人逼進如此之近,自己尚未發覺,不禁老臉轟然一熱,霍地躍退一丈,閃目一掃,空林寂寂,風旋葉飛,卻並不見有人現身。鐵堡主勃然大怒,厲聲喝道:「哪裡來的賤婢,鬼鬼祟祟,前來招惹老朽?」

  林木簌簌,仍然無人回應,鐵堡主怒氣填膺,幾已按捺不住,本欲入林搜索,又恐牟漢平乘機逃脫,他本老奸巨滑之輩,心知來人雖然口腔稚嫩,年紀甚輕,然憑如此卓越輕功,想來亦非善與,如若入林搜得拼鬥起來,豈不又予牟漢平以可乘之機?

  鐵堡主心思數轉,決定忍下這閒氣,待玉玦到手,再尋機報復不遲。

  心中決定之後,不再理會林中之人,又複功聚雙手,緩步向牟漢平走來。

  剛行數步,驀地林中又是冷嗤一聲,鐵堡主腳步一滯,霜眉一皺,又舉步繼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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