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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簡又青定下神來,驚愕地道:「姑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郭夫人長歎一聲,望著周吉人道:「吉人,你告訴她吧。」

  周吉人搖著頭苦笑一聲,道:「簡姑娘,我只能告訴你一個大概,我和你姑媽都已受制於你剛才所見的黑袍人,你如果不願見到你姑媽受到那黑袍人的傷害,你就只有聽他的話替他做事了。」

  簡又青說道:「你們受了他什麼挾持呢?」

  周吉人搖了搖頭,沒有作答。

  簡又青又問道:「你們為什麼不反抗呢?」

  郭老夫人慘笑一聲,道:「孩子,你也不想一想,要有反抗之能,我們能不反抗麼?」

  簡又青體會得出,郭老夫人說這話的沉痛心情,長歎一聲,道:「我要是不聽他的話呢?」

  周吉人道:「首先遭殃的就是令姑媽,接著,你自己也討不了好。」

  簡又青疑懼地說道:「他就這樣可怕麼?」

  周吉人道:「簡姑娘,請你想一想,我本是局外之人,現在我都不得不俯首貼耳,任他支使,他要沒有相當的手段,能做到這一點麼?」

  簡又青雙眼望著郭老夫人,郭老夫人一臉痛苦之色,雙目之中倏的流下兩行清淚,所有的祈求,都在那兩行清淚之中表達出來了。

  簡又青暗自一歎,忖道:「姑媽是我骨肉之親,她的愛我,無異於親子親女,我自己今生已苦,我還有什麼可以自惜的,最多只不過是痛上加痛而已,何況是為了我白己的親姑媽,也罷……」

  當下銀牙一咬,叫了一聲,說道:「姑媽,不管他叫我做什麼事,我都答應他了。」

  她也不問那黑袍人要她做什麼事了,因為她已看出,他們無法告訴她,而到了時候,無需他們說,她也會知道。

  郭老夫人見簡又青一口答應下來,內心之中是又痛又慚愧,一把抱住簡又青,口中叫著:「孩子,姑姑生受你了。」嗚嗚地慟哭起來。

  簡又青本是一個個性爽朗,樂天無憂的人,來到長安之後,先有天香院之失,現又陷入另一股罪惡的洪流裡,她的個性再開朗,也不免深為自己悲哀起來,回手抱住郭老夫人,無言而歎。

  周吉人看得心中側然,輕輕起身,離廳欲悄悄退走,郭老夫人忽然抬頭,叫了一聲:「吉人!」

  周吉人止步回身,躬身應了一聲,道:「夫人有何吩咐?」

  郭老夫人拍著簡又青的香肩道:「我先回去了,你們兩個人好好地談一談吧!」然後,淒然一笑,緩步走出了廳堂。

  簡又青舉起衣袖,印幹了臉上淚痕.道:「先生有什麼話告訴又青?」

  周吉人猶豫了一下,慨歎一聲,說道:「姑娘也請回去休息,我們以後慢慢再談吧!」

  簡又青這時已經毫無好奇之念…只覺心情沉重,下意識之中,頗有不敢接近現實,心存逃避之念。

  當然,殘酷的現實,不會任她逃走,不過這時周吉人,不願有所多談,她自然更不願有所多問了。

  她沒有再說什麼,點了一點頭,便向廳外走去。

  周吉人忽然想起簡又青穴道被制,叫了一聲,道:「姑娘,待我替你解了穴道吧!」快步追上簡又青,拍掌解開了她被制穴道。

  簡又青回頭道了一聲:「多謝!」越牆而去。

  周吉人望著簡又青飛逝的背影,心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一連幾天過去,李中元與簡又青的婚事,在各方慫恿下,發展得比閃電還快,花好月圓的日期,就訂在月之中旬。

  好在李中元有的是錢,有錢好辦事,一次轟動長安的喜事,便在萬家矚目之下,如期完成。

  新人進了房,打發過鬧房的親友,燭影搖紅裡洞房如春,李中元關好房門,向簡又青長揖到地道:「夫人請安息了。」

  簡又青臉上了無春意,柳眉緊鎖,抬眼望著李中元,一言不發。

  李中元被她看得心情一陣緊張,道:「夫人,我……我有何不……」

  簡又青面色一正,道:「原來,小妹以為我們兩人都是被人玩弄的人,所以才答應和你合作,共同抗拒,但是,就現在情形看來,真正被玩弄的人,只有小妹一人,希望你公子對小妹有所交待。」

  其實簡又青並不是真的憤恨李中元,反過來,簡又青對李中元的印象相當好,深有得好如此,私心至慰之感。

  但是好事多磨,簡又青自己有了難言之隱,在萬般無奈之下,簡又青有簡又青的立場和主張。

  李中元並不完全瞭解簡又青,他所知道的,只是簡又青與金娥妃子的暗盤,卻不知道簡又青另外又受制于那黑袍之人,聞言之下,微微一怔,道:「夫人,此話從何說起?我們這番姻緣遇合,雖然起因於假戲真做,但小生對夫人,卻是一片真情,心存敬慕,絕無戲弄之心,來日石可爛,海可枯,小生此心可誓天日,永矢勿渝。」

  簡又青只聽得心中感動無比,再不敢向他正目而視,慢慢垂下日光,道:「你說得雖是,你在目前這種情形之下,我們如果隨波逐流,其與苟合何異,小妹不甘受辱。」

  李中元雙目之中精光大盛道:「夫人之意是……」

  簡又青內疚噬心的一咬銀牙,道:「來日方長,請暫息關愛之情,小妹感激無極。」

  李中元回心著想,只覺簡又青性行高潔,令人起敬,肅然點頭道:「小兄何幸,得與青妹為侶,青妹所言甚是,小兄不敏,敢不如命。」

  簡又青沒想到李中元從善如流,這樣好說話,內心歉愧之念更甚,要不是她念後果嚴重,她幾乎忍不住投向李中元懷中,剖心相向。

  可是,這時她只有忍苦心頭,流著眼淚,道:「多謝大哥!」緩緩把嬌身偎入了李中元懷中。

  李中元知道這是簡又青從心坎裡發出來的感情,真摯而高潔,不敢稍生綺念,輕拂著簡又青頭上秀髮,低聲說道:「青妹,你請上床安息吧!」

  簡又青抬起螓首,舉著明朗秋水般的靈眸道:「你呢?」

  李中元道:「小兄習于坐息,坐在此處就可以了。」

  簡又青這時臉上已是陰霾盡去,換上柔美的笑容,道:「不行,這不是三朝兩日的事情,小妹擁被高臥,于心何安,大哥,你我都非普通兒女,但得心存皎潔,何妨共床而眠,小妹為大哥理衾整被了。」大大方方地理好了床被。

  李中元為示胸懷磊落,微微一笑,道了一聲:「多謝青妹!」便自寬衣就寢。

  簡又青暗自一歎,和衣睡在另一頭。

  世人常把「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兩件事,視為人生兩大至樂之事,而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卻成了人生最最難以忘懷的漫漫長夜。

  三朝回門,威公府便算簡又青的娘家,簡又青未回威公府之前,心裡就擔心著一件事,將會有什麼使命交付下來。

  小倆口回到威公府拜見郭老夫人時,簡又青擔心的對,果然來了,在小丫頭送茶時,她收到了一張小紙條,紙條命令她回到她原來所住的房中去,聽候吩咐。

  簡又青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藉口緬懷往事,回到了她原先所住的房中關上房門,等待接受黑袍人的使命。

  簡又青被迫行事,心中卻是一千萬個不甘不服,未關房門之前,她就先把房子搜過一遍,不見藏得有人,關好房門後,心中不由得暗笑一聲,忖道:「我倒要看看你怎樣現身出來,與我說話……」

  她心念方動,忽然房中響起那黑袍人的聲音道:「簡姑娘,老夫恭喜你了!」

  簡又青一聽那聲音,似是發自櫃中,她跑過去打開衣櫃,門裡哪有什麼人。

  這這時,只聽那黑袍人一笑道:「簡姑娘,你不用枉費心機了,老大不在房中。」聽這聲音,又似來自梳粧檯之後。

  簡又青一回頭,只聽那黑抱老人的聲音又發自頭頂上道:「好好地坐回去,與老夫回話。」

  「簡又青曾聽師父說過,內功火候到達役氣成形的至高境界之後,可以「分音化神」,把話用各種方位,送人受者耳中,而令受者莫辨東西,簡又青暗中一凜忖道:「難道那黑袍人已經身具如此功力?」

  她心驚肉跳之下,坐回椅子上,又起了一個念頭,放刁的輕聲說道:「有何吩咐?」

  她話聲說得很低,更沒有使用絲毫真力,她倒要看看那黑袍人聽不聽得到。

  黑袍人的聲音冷笑了一聲,道:「你給老夫安份下來,好好的聽話。」

  他竟然還是聽到了,簡又青驚凜已極地暗歎了一聲,道:「老前輩神功無匹,晚輩敬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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