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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這真使他大感意外之事,口中怒喝一聲:「佛爺和你拼了!」左手揚處,呼呼劈出兩掌,身形突然向左閃出。

  太上這一招「神龍出雲」,幾乎已使出了畢生修為之功,立意要把紅衣番僧活劈劍下,劍勢之強,豈是這區區兩記掌風所能阻遏得住?

  等她劍光射到,紅衣番僧已經橫肉而出,右手早捏了一個印訣,反手朝飛撲而來的太上橫擊過去,口中獰笑道:「賊婆娘看掌!」他自以為橫閃出七八尺遠,已可避開太上劍勢,但他哪知太上這—招「神龍出雲」,本來的劍式原是騰身飛起,在空中發劍,但太上已能融會變化,隨式施為,把本來騰身躍起,改為離地平飛。因此她平飛而來,只是「神龍出雲」的前半式,還有後半式,就是在空中發劍。

  太上飛射而來,一見紅衣番僧從橫裡閃出,不覺冷笑一聲,身形候地一個急旋,揮手發劍(這是後半招,等於在空中發劍)。這真是電光石火,快到無與倫比,但見青芒暴漲,像匹練般橫掃過去,劍光飛卷,足有數丈來寬。

  紅衣番僧哪還來得及閃避,但聽一聲淒厲慘嗥,劍光斂處,一個高大身軀,已倒臥在血泊之中!

  太上就站在紅衣番僧的屍體邊上,臉上殺氣已泯,代之而起的是一臉蒼白。以劍支地,胸口起伏,不住的喘息,喃喃說道:「番狗,你終於死在老身劍下……」話聲漸漸低啞,上身搖了兩搖,終於也摔倒在地上。

  這時,榮敬宗也以一柄長劍,神威奮發,連展絕跡江湖己久的昆侖「天羅劍法」,誅殺了黑龍會四大護法,只見他一身青袍和拂胸蒼須之上,盡是斑斑血跡!八名黑龍潭的劍手,已被他們總管神威震聶住了,沒有一個人敢動。

  黑龍潭畔,三處兇險絕倫的惡戰,至此已有兩處停止下來,只有鐵氏夫人和黑龍會主韓占魁仍在激戰之中,而且戰況愈演愈烈!因為兩人都是藝出老會主黑海龍王傳授,你會的,我也會,而且經過這二十年時光,雙方劍上造詣,都已到達爐火純青之境。兩人一直打到百招之後,依然難分軒輕。

  鐵氏夫人報仇心切,眼看久戰不下,心頭焦急,首先發難,口中清叱一聲,身化—道耀目精虹,刺空直上。

  她使的自然是「飛龍三式」中「神龍出雲」!韓占魁一見她施展「飛龍三劍」,哪還怠慢,口中長嘯一聲,同樣的身化長虹,淩空直上,他使的也是一招「神龍出雲」!兩道劍光,直沖而上,當真像白虹貫日,到了三丈高處,突然響起一陣密如連珠,震撼心弦的「鏘」「鏘」劍鳴,半空中爆出了一片火樹銀花,銀芒流轉,四下飛散,一瞬而沒!兩條人影,宛如流星般飛瀉而下,地面上又登時漾起兩道矯若游龍的匹練,匝地盤空,纏鬥在一起!一陣又一陣的金鐵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突然間,又有一道耀目長虹,沖霄而起,緊接著第二道長虹,跟縱飛起,半空中又是一陣雙劍交擊,所發出的金鐵狂鳴。

  兩人為了搶制先機,往往都想先發制人。

  「飛龍三劍」全是騰空發劍的招式,但兩入所學,同出一門,因此你縱身躍起,我就跟蹤而上,誰也不肯讓誰佔先。兩人從地面訂到半空,再從半空打到地面,打來打去,依然是半斤八兩,不分勝負。這在兩人來說,劍招既不出奇,打到上天落地,猶如喂招一般,毫無半點驚險可言!

  他們這場合生忘死的纏鬥,也根本沒有誰可以出奇制勝。

  如今己成了消耗戰,誰的功力較遜,打到最後,誰先支持不住,先倒下去,誰就輸掉性命。但在旁人看來,這樣上天入地的惡鬥,實在驚心動魄,尤其是這一陣緊似一陣的金鐵交鳴,震耳驚心,每一劍使人提心吊膽,一顆心跟著狂跳!

  淩君毅兩隻眼睛始終注視著母親和韓占魁兩人,他心切父仇,更關切母親的安危,兩人打到急處,他一顆心就好像塞在喉嚨口,連大氣都透不出來,同時,他也在琢磨,娘這招「怒龍盤空」如果改為重陽真人留在壁上的第七式,在淩空發劍之時,身向左旋,劍勢下沉,就可刺中韓占魁的右腰「笑腰穴」。但是如果改用第九招,劍尖再上挑半寸,同樣可以刺空韓占魁的咽喉。他默默地看著,也默默地想著。重陽真人九式飛躍刺擊的壁畫,一幅接一幅地從他心頭流過,覺得如果自己出手,大概只要五招,就可置韓占魁於死地。但母親偏偏不許自己出手,這是她老人家二十年前立下的重誓,要手刃姓韓的老賊,替爹報仇……就在他瞪著雙目,陷入沉思之際,驀地一聲淒厲慘嗥,傳入耳際!淩君毅驀地一驚,急急回頭看去,只見太上一劍劈死紅衣番僧,以劍支地,一張臉慘白得怕人!不,太上身子搖晃,一下就摔倒地上。淩君毅急忙一躍而起,朝太上身邊掠去。

  榮敬宗也跟著掠了過來,目光一注,皺皺眉,低聲道:「二姑娘好像傷得不輕!」

  淩君毅道:「老伯可曾看出太上傷在何處?」

  榮敬宗道:「巴圖這番狗,學的是瑜珈門武功,二姑娘極可能中了他『大手印』。」

  淩君毅急忙扶起太上,左手按在背後「靈台穴」上,緩緩把真氣度去。太上一身修為,何等深厚,只要有外來的真氣,催動了她本身氣機。昏迷過去的人,立時清醒過來,漸漸睜開雙目,看到替自己度入真氣的是淩君毅,似是極為感動,點點頭有氣無力的道:「孩子,是你。」

  淩君毅道:「太上不可說話……」

  太上道:「孩子,不用輸氣了,快放開手,我還支援得住。」

  淩君毅道:「太上傷勢雖然不輕,但以你老人家的修為,只要引氣歸竅,引血歸宮,經過一段時間的運功調息,即可很快復原。」

  太上道:「你說的,老身自然知道,但老身被賊禿兩記『大手印』,都擊中要害,已經不中用了,你不用再替老身多耗氣力,快快住手,趁老身傷勢還未完全惡化之前,我有話和你說。」

  淩君毅並未立即放手,說道:「太上難道不想治療了麼?」

  太上慘然笑道:「孩子,不用說了,我兩處內臟已被震碎,縱有仙丹,也醫治不好了。目前只是仗著我多年修練,元氣未盡,還能苟延些時,你縱然度入真氣,也無濟於事。老身在未死之前,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為時無多,你快坐下來。」榮敬宗看出太上臉色不對,忙道:「淩公子,二姑娘既然這麼說了,你就不用再輸氣了。」

  淩君毅道:「太上……」左掌緩緩收回。

  太上功力深厚,淩君毅雖然收回手去;但對她似無多大影響,面容淒然,截著淩君毅的話頭,道:「孩子,不要再叫我太上了,我是你姨媽,你就叫我一聲姨媽吧。」

  淩君毅只覺這位逞強了一世的女人,此時竟變得十分脆弱,她雖然心狠手辣,為了除去自己一人,不惜犧牲許多人來陪葬,但她總究是自己的長輩,何況此刻已經到了燈盡油幹之時。

  他緩緩跪下下去,口中叫道:「姨媽。」

  太上淒然一笑道:「好孩子,姨媽對不起你外公,也對不起你爹,你娘,更對不起你……」

  淩君毅道:「姨媽,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你老人家不用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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