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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此時聽虞美人說出要和自己比劍,心中不禁暗喜,忖道:「小丫頭,這是你自己找死。」

  獨目覷定虞美人,厲笑道:「好,老夫倒要看看你劍上有何成就。」右腕一振,手中一柄烏黑的狹長長劍,立時漾起一排顫動的劍影,喝道:「小心點。」一言甫出,劍發如風,已經接連刺出三劍。此人不愧是昔年黑龍會三十六將,發劍又狠又快,辛辣淩厲,但見點點烏黑劍影,密如尖錐,參差刺來。

  虞美人眼看花女們已經得手,心頭大定,口中清叱一聲:「來得好。」手中長劍一揮,人隨劍轉,不避不讓,迎著翻天鷹密集刺來的劍影中撞去。

  這下,直看得翻天鷹驚詫無比:「這丫頭真是自己送死!」

  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已經警覺不對。但見虞美人身形轉動之間,劍上寒芒進發,似有無數長劍,從四面八方攻來,耀目銀虹之中,隱聞風雷之聲,一丈方圓,盡已被她砭骨寒鋒所籠罩!

  翻天鷹仇英看得大驚失色,他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見過這等奇奧劍勢!一時哪裡還敢硬接,匆忙之間,身形忽然一僕,撲跌下去,懷抱長劍,貼地滾出去一丈之外。他這一著,果然有效。要知虞美人使的這一招「龍戰於野」,乃是以攻還攻,對付強敵的殺著,—丈方圓,全在劍光籠罩之下,任何人都無法化解,但翻天鷹並未化解,只是學懶驢打滾,貼著地面滾了出去,劍光自然沒有傷著他分毫。翻天鷹這下變成了鑽地鼠!他雖然從「龍戰於野」逃得性命,卻也驚出一身冷汗,等到滾出一丈之外,眼看已脫出劍光範圍,立即一躍而起,縱身朝山徑上掠去。

  虞美人冷笑一聲道:「你往哪裡逃?」雙足一點嬌軀急縱而起,人隨劍發,一道銀虹,天矯如龍,快若電掣,淩空飛擊過去。

  翻天鷹身在半空,突覺身後劍氣森寒逼人,心頭不禁大驚,暗暗忖道:「這丫頭還會馭劍術?」心念電轉之際,揮手一劍,朝後劈去。「鏘!」雙劍交擊,兩條人影同時飛墜而下。但虞美人使出來的這招「神龍出雲」,騰空飛躍,只不過是劍勢的前半招而已,身形飛瀉而下,劍光也如玉龍倒掛,冷芒紛披,依然籠罩了一丈方圓!這自然是翻天鷹始料所不及的,他雙腳落地,一個身子,也同時被流瀉而下的劍光罩住。寒鋒劃落,慘嗥隨起,翻天鷹—個人像破竹一般,劈成兩片,隨著往地上倒去。

  花女們輕而易舉的收拾了九名「十二星宿」,虞美人也以兩招「鎮幫劍法」,迅速解決了翻天鷹仇英。西首的賊黨,已經廓清。

  東首山徑上,千手觀音柳仙子,依然端坐轎中,按兵不動。

  公孫相手按劍柄和四名護花使者站在五丈外,嚴密戒備。

  當然柳仙子真要出手,憑公孫相等五人哪能阻擋得住?但東首畢竟無事。

  這時勾老大和郝飛鵬已經打了百招左右。郝飛鵬身為黑龍會黃龍堂主,一手劍法辛辣淩厲,著著俱是殺手,打到急處,但見全身劍光繚繞,森寒劍氣,激蕩成風,一二丈外,時有寒芒流動,飛劃而過。勾老大一柄鉤槍,使得如神龍出水,劈、刺、點、削,同樣專找對方大穴要害下手。而且,鉤槍兩頭有鉤,中間有刃,專鎖敵人兵器,鉤來推去,鎖拿郝飛鵬的長劍。(《釋名·釋兵》雲:「鉤鑲,兩頭曰鉤,中央曰鑲,或推鑲,或鉤引,用之宜也。」)汀到急處,宛如梨花點點,鉤影參差,同樣使人眼花繚亂,虛實莫辨。這兩位昔年同列黑龍會三十六將的舊友,當真是棋逢敵手,功力悉敵,打得難分難解,看他們的情形,決不是一二百招可以分出勝負來。

  宋德生、張南強本來是以一敵二,一個人對付兩個,還是不勝不敗的局面。但對方四人距離極近,一樣的黑色勁裝,一樣的狹長淬毒長劍,而且又是同樣的一張蠟黃臉孔。時間稍久,四人候離倏合之間,無形中成了分拒合攻,聯手對付兩人。

  這—情形,就和先前不大相同。先前以一敵二,宋德生、張南強每人只要對付兩人,攻拒之間也以兩人為物件。這就是說,你只要專心對付對方兩件兵刃,能把他們壓制下來,就占了優勢,就算不敵,也只要看住對方兩件兵器,就不致如何落敗。但四人這一聯上了手,形勢就不同了,他們在閃避遊走之際,候然進退,造成合圍之勢,把兩人圍在中間。這一來,就成了以二敵四,兩人左右前後,腹背受敵,而對方四人,卻收互相呼應之功。這要是換了另外兩人,落在對方圍攻之中,就可以背貼著背,聯合對敵,仍然可收一敵二的戰果。怎奈張南強是衡山派的門人,「衡山劍法」十之六七,都以騰躍撲擊取敵,如果和宋德生背貼著背,那就施展不開手腳。這麼一來,張南強仍然全力施展「衡山劍法」,騰躍飛刺取敵,但卻害苦了宋德生,等於以一敵四。

  峨眉「亂披風劍法」,縱然發劍淩厲奇奧,令人不可捉摸;但在四人環攻之下也被逼得落盡下風。雖然張南強騰躍攻敵,支援宋德生,也只能擾亂對方合擊,總不如兩人聯手,可收分拒合攻之功。何況騰空撲擊,消耗體力,自然要比在地上和人動手大得多,時間稍長,體力就漸漸不支。搏鬥愈來愈慘烈。宋德生和張南強劍勢,卻在逐漸弱了下來。

  淩君毅和獨孤裡,此時也打了快近百招。藍煞神田有福一直沒有介入戰圈,也許他自恃身份,不願兩打一,他只是站在一旁,馬臉繃得緊緊的,不見一絲笑容,看著兩人搏鬥。如果說戰爭是藝術,那麼像這等各出奇招,互以精妙手法相搏擊,更是藝術了!獨孤叟左爪右掌,攻勢淩厲猛惡;但淩君毅正反齊施的「擒龍手」,突穴斬脈,連扣帶拿的手法,更為奇奧。因此,獨孤裡時常被迫得中途收勢,施展不開。這近百招的惡鬥,自始至終,未曾硬拼過一掌,惟其如此,也愈覺雙方格式的兇險,大為觸目驚心。激戰之中,突聽遠處傳來一兩聲悠長的銀哨之聲。

  獨孤叟突然疾攻兩招,收掌而退,沉喝道:「住手。」藍煞神田有福道:「獨孤裡哥哥是要讓兄弟上了麼?」

  獨孤叟道:「不。」

  淩君毅同時收住掌勢,說道:「老兄有何指教?」

  獨孤叟道:「小夥子,你果然已得反手如來真傳,能和老夫搏鬥百招的人,江湖上已不多見,但老夫自信可在十招之內,取你性命……」

  淩君毅道:「那是說,方才多蒙你手下留情了。」

  獨孤叟道:「老夫和田兄來時,會主曾經再三交待,百花幫的人,可以格殺匆論,但你姓淩的小夥子,卻非生擒不可。」

  淩君毅心中暗道:「黑龍會似乎對自己特別重視,那也許和自己化解『毒汁』有關。」心中想著,不覺微微一笑道:「兩位老兄,就是想生擒在下回去麼?」

  獨孤叟道:「老夫和你連搏百招,發現你使的『十二擒龍手』,正反使用,迫得老夫許多手法,中途變招,才知要生擒你並非易事。」

  淩君毅淡然道:「老兄誇獎了。」獨孤裡正容道:「老夫說的乃是實倩,但老夫在十招之內,定可取你性命,因此老夫想到了一件事。」

  淩君毅道:「老兄有何高見?」

  獨孤叟道:「你不是老夫放手,最好自然不用動手了,隨老夫和田兄去見會主。」

  淩君毅道:「在下確實想見見貴會會主,就是樣去麼?」

  獨孤裡拂須笑道:「會見會主,哪有這麼容易?至少須由老夫點你幾處穴道,方能帶你進去。但老夫可以保證,決不傷你毫髮。」

  淩君毅笑道:「那是要在下束手就縛了?」

  獨孤叟道:「老夫正是此意,這樣既可保你性命,老夫兩人也可向會主交差了!」

  田有福點頭道:「獨孤裡說的極是,小夥子,你如果願意跟咱們去,咱們小徒之事,也可以—筆勾銷了。」

  淩君毅仰天朗笑道:「可惜在下並未落敗,兩位好意,在下心領了。」他們說話之時,場中形勢,已有極大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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