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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石嬤嬤但覺淩君毅堅如鐵石的肩頭,隨著話聲內力忽然斂去。她年紀雖大,逞強之心,依然未泯,眼看對方忽然收去內力,心中一喜,手指趁勢往下壓去。哪知這回淩君毅的肩頭,竟然變得軟如棉花,一指按下,毫無著力之處!她全身功力,全在指頭上,這一按了個空,上身不由得往前一傾。淩君毅及時左手一抬,口中含笑道:「石嬤嬤站穩了。」

  他只是虛虛作勢,發出一股潛力,穩住了她前傾之勢,其實左手並未和石嬤嬤接觸。石嬤嬤吃了暗虧,心申明白,眼前這少年一身修為,勝過自己甚多,她站穩身子,一雙三角眼中,滿含驚異之色,盯注著淩君毅。瞧了半晌,才嘿然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淩君毅瀟灑一笑,說道:「石嬤嬤誇獎了,在下若是隨便能讓人家栽上跟鬥,還能當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麼?」

  石嬤嬤哼了一聲道:「武林中能一身兼通『金剛心法』和『無相神功』兩種佛門武學的人,倒還不多,你是少林弟子?」少林門規素嚴,俗家弟子必須經過十年考核,平日品行端正,才能獲得方丈許可,參練七十二藝中的一種武功,但不可能身兼兩種絕藝。她說的「金剛心法」、「無相神功」,都是少林七十二藝中的武學,何況一種武功,就非有十年以上的苦練不為功。

  淩君毅只不過弱冠年紀,哪來這麼深厚的功力?是以引起了老婆子的懷疑。但她焉知反手如來昔年在少林寺,耽了二十年之久,把七十二藝中的幾種武功,融會貫通,合而為一,傳給了淩君毅。因此旁人要窮數十年之功,才練成的功夫,他只花了十幾年工夫,全已學會,這點,外人自然是無法知道的了。玉蘭眼看石嬤嬤對他起了疑心,沒待淩君毅開口,搶著說道:「石嬤嬤還不知道呢,總使者是江湖上人稱反手如來不通大師的傳人。」

  反手如來,三十年來,武林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縱沒見過其人,但誰都聽人說過。石嬤嬤老臉閃過一絲異容,嘿然道:「這就難怪,老婆于敗在反手如來門人手上,也還值得。」這是自找臺階的話,隨著話聲,揮揮手道:「你們決進去吧!」

  玉蘭欠身道:「多謝石嬤嬤。」

  跨進石門,伸手從壁間取了一盞燈籠,燃起燭火,說道:「總使者,咱們快走。」兩人拾級而上,又走了一段路,玉蘭回首道:「淩公子,你年紀不大,這一身武功,可真的了不起。」

  淩君毅淡淡一笑,道:「姑娘誇獎了。」

  玉蘭幽幽地道:「賤妾說的是真心話,石嬤嬤在咱們這裡,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今天我看她栽了跟鬥,輸得服服貼貼。」

  淩君毅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中只是盤算,不知自己該不該和玉蘭說。思忖之間,忽然心中一動,想起玉蘭在船上和自己說的一段話來,自己何不先探探她的口氣?主意一定,這就問道:「姑娘方才在船上說的話,在下有一疑問。」

  玉蘭道:「你有什麼疑問?」

  淩君毅道:「姑娘曾說,幫主說在下能解天下無人能解的『毒汁』之毒,天下自然也沒有能讓在下迷失之藥,才要姑娘提醒在下,不論太上說什麼,在下都要很快的答應下來,對麼?」

  玉蘭道:「是啊,大姐就是要我這樣告訴你的。」

  淩君毅道:「那是為什麼?」

  玉蘭道:「太上說出來的話,沒有人可以有半點猶豫。」

  淩君毅道:「這個在下知道,只是幫主要姑娘提醒在下,必有緣故。」玉蘭道:「你只照我們說的去做,就不會錯。」

  淩君毅道:「姑娘那是不肯說了?」玉蘭轉臉望了他一眼,輕笑道:「你如果知道,就不用賤妾再說,若是不知道,那就還是不知道的好。」

  淩君毅道:「若是在下中了不能解之毒,或是有讓在下迷失的藥呢?」

  玉蘭聽的一怔,不假思索地道:「如果真有此事,大姐和賤妾決不坐視。」

  淩君毅感激地道:「在下真該謝謝二位。」

  玉蘭腳下一停,忽然回過身來,關切地道:「你是不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麼?」

  淩君毅瀟灑一笑道:「差幸在下還沒有不能解的迷藥。」

  玉蘭嬌嗔道:「原來你是和賤妾說著玩的,倒教賤妾平白替你擔心……」這話說得深情款款,粉臉也熱烘烘起來。

  淩君毅道:「在下不是和姑娘開玩笑,而是……」玉蘭看他說話吞吐,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淩公子有什麼話,出君之口,入我之耳,賤妾決不會洩露出去,你但說無妨。」

  淩君毅道:「有姑娘這句話,在下就放心了。」玉蘭眨動一雙盈盈如水的眼睛,低聲問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淩君毅忽然以「傳音入密」說道:「在下記得第一天見到幫主之時,承幫主垂詢,在下曾說出家母姓鐵。」玉蘭聽他忽以「傳音」和自己說話,還當是什麼重要之事,原來他只是說他母親姓鐵!

  但人家既以「傳音」和自己交談,自己也只好以「傳音」答道:「那有什麼不對?」

  淩君毅仍以「傳音」說道:「當時在下原是無意說出來的,而在下出門之時,家母曾一再交代,不許在下對人說出她老人的姓氏。」玉蘭也以「傳音」說道:「這事只有大姐和賤妾兩人知道,我們不說就是了。」

  商旨毅道:「但前天在下晉見太上之時,太上對在下身世,問得甚是詳細……」玉蘭問道:「你有沒有對太上說?」

  淩君毅道:「當時在下忘了曾對幫主說過家母姓鐵之事,因此只說家母姓王。」玉蘭道:「你是怕太上問起大姐和我來,兩下裡對不攏?」

  淩君毅道:「在下正是此意,因此……」

  玉蘭道:「要我們幫著你說謊?」

  淩君毅道:「在下一生從未對人說過謊,只是母命難違,還望姑娘……」

  玉蘭低下頭道:「不用望啦,賤妾回去,告訴大姐,太上若是問起,只當你沒有告訴我們好了。」

  淩君毅道:「在下也並非有意矇騙太上,姑娘和幫主若能矜全,在下感激不盡。」

  玉蘭道:「不用說了,快些走吧,我們得早些趕到,可不能讓太上久等。」

  兩人邊說邊走,這一段路上,都是以「傳音」說話,外人看來,他們只是走得稍微慢些而已。此時話聲一落,玉蘭腳下忽然加決。淩君毅跟在她身後,一路拾級而上。不大工夫,已經走石級盡頭,玉蘭打開石門,一口吹熄燈火,仍然把燈籠掛在壁上,兩人相繼走出。此刻晨曦已高三丈,百花谷中,晨霧初消!

  淡的陽光,照射到山林之間,一片異卉奇花,迎著朝陽,愈燦爛如錦!百花亭中,斜著身子,坐著一個身穿鮮紅衣裳的絕色佳人,只見她臉上豔如春天的桃花,眼波流動之間,春意盎然,俏生生站了起來,第一眼就盯著淩君毅,巧笑道:「淩兄怎麼這時候才來?我已經在這裡等了大半天了呢!」

  她改了口,這聲「淩兄」叫的好不親昵!她正是副幫主芍藥,今天不但刻意修飾,而且豔光照人,從晶瑩如玉的皮膚裡透出來青春氣息!當然,她是沒戴面具。淩君毅慌忙抱拳道:「有勞副幫主久候了。」

  玉蘭看得不禁一呆,她從未見過芍藥竟有這般美得發光,也許她平時都冷像冬天裡的堅冰的緣故。她迎上一步,欠身道:「屬下見過副幫主。」芍藥嬌笑道:「三妹就是這麼古板,一見面總要說什麼屬下屬下的,叫人聽得怪不舒服,淩兄又不是外人,自家姐妹,幹麼老是這麼生份?」

  她人在和玉蘭說話,俏眼眼波卻飛向淩君毅,嬌聲說道:「走啦,太上晨課就快完畢了呢!」

  當下由芍藥陪著淩君毅先行,玉蘭似是有意落後一步,跟在兩人身後而行。她冷眼觀察,芍藥今天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臉喜孜孜,笑盈盈,只是和淩君毅指指點點,有說有笑,形跡顯得十分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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