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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藕絲衫姑娘看得心頭機伶一顫,輕輕歎息道:「好歹毒的暗器!唉,小燕,她叫你把藥粉灑在她臉上,你就快灑吧,我們也該走了。」

  青衣少女答應一聲,拿起藥瓶,拔開瓶塞,壯起膽子,把藥粉灑到黑玫瑰的臉上,一面說道:「小姐,我們快回客店去吧。」

  她臉色發白,敢情有些害怕。藕絲衫姑娘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受人之托,把這東西用火燒了,再回去不遲。」

  青衣少女道:「小姐要在這裡燒麼?」藕絲衫姑娘道:「不,這裡總是路上,給人看到了不好,我們到前面那座破廟裡去燒。」

  青衣少女道:「小姐想得真周到。」就在這兩句話的工夫,黑玫瑰的屍體,已經漸漸化去,地上只剩下了一灘黃水。

  青衣少女不由得吃了一驚,失聲道:「小姐,你……快瞧,她怎麼……化……化去了!」藕絲衫姑娘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說道:「是了,她要你灑在臉上的藥粉,一定是化骨丹之類。我曾聽爹說過,江湖上有些惡毒的黑道中人,身邊就帶著化骨丹。殺了人只要用指甲挑著彈上少許,屍體就會化成一灘黃水,用以毀屍滅跡。她不願讓人知道她的來歷,才要你灑上藥粉,不留痕跡。」青衣少女道:「真可惜,早知道這瓶是化骨丹,方才就該留一些下來。」藕絲衫姑娘道:「我們又不去殺人,這種歹毒東西留著有什麼用?」

  兩個姑娘家走近三宮殿,這是一座年久失修,沒有香火的破廟,兩進殿字,除了前面一進還算完整,後進大半都已坍倒,月色之下,荒草淒迷,呈現著一片幽暗陰森。青衣少女機伶地道:「小姐,這裡不可久留。」

  藕絲衫姑娘笑了笑道:「誰說我們要在這裡久留?把東西燒了,自然就回去了。」一面從育衣少女手上,取過革囊,隨手打了開來。裡面一共只有三件東西,那是一塊薄薄的鐵片,鏤空雕刻著一朵玫瑰花,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和一支銀欽,欽頭是一朵絹制的紫色玫瑰花,此外就別無他物。藕絲衫姑娘拿起鐵片,交給青衣少女,說道:「這大概是她們的暗記了,她要你到大街牆角邊,用墨塗上幾處,我們把東西用火燒毀,趁著夜晚沒人的時候,給她一起辦完了,也了卻一件心願。」

  青衣少女道:「她人都死了,為什麼還要叫我替她留記號呢?」

  藕絲衫姑娘笑了笑道:「她要你把這朵玫瑰花花心朝下,是不是?

  花朵都是朝上升的,花蕊向下,不就表示她已經凋謝了麼?」

  青衣少女道:「但塗在牆角邊,有誰會去注意它呢?」藕絲衫姑娘道:「我想她們百花幫的人,可能經常打這裡經過,這是她們自己人的聯絡記號,自然很快就會發現。」

  她一邊說話,一邊蓮步輕移,緩緩走到石香爐前面,回頭道:「小燕,你身邊不是有火種麼,快拿來。」青衣少女應了聲「是」,從身邊取出一個精巧的火簡,遞了過去。

  就在此時,突聽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了過來。

  藕絲衫姑娘忽然轉過身來,低聲道,「有人來了。」青衣少女道:「小姐快些燒了,我們走吧!」

  藕絲衫姑娘道:「來不及了,他們好像就是朝這裡來的,我們決躲一躲。」說話之時,目光迅速一轉,正殿神龕完好,塑的三尊神像端坐其中,神像比人還高,足可藏得兩人。這就一把拉起小燕的手,低喝一聲:「快隨我來。」兩人躍上蛛網塵封的神龕,堪堪蹲下身子,馬蹄聲已經到了門口。這一陣馬蹄聲,少說也有三四匹馬,只不知他們這麼晚了,到破廟裡來作甚?廟門前,已經有兩個人影朝裡走來。

  殿外月色皎潔,看得清楚,這兩人一個中等身材,穿的是青布長衫,另一個身材頎長,穿的是茶色團花綢長衫,背上都背著長形布囊,那是隨身兵刃,足踏粉底快靴,步履十分輕快,一看就知兩人身手不弱。只見他們跨進大殿,四點寒星的目光,朝四下一陣打量,接著一左一右繞過神龕,朝後走進去。他們好像在搜索什麼。

  過不一會兒,就從後進退出。中等身材青衫人說道:「潘兄,就在這裡吧!」

  那身穿茶色綢長衫的點點頭道:「尚兄說得是,這裡地勢較僻,那就在這裡好了。」說話之時,中等身材的青衫人已經「咳」的一聲,晃亮了火揩子,大殿上登時火光熊熊,照得大亮。藕絲衫姑娘趕忙拉了一下小燕的衣角,把頭縮低了些,藏入陰暗之處,側著臉朝外窺望。這時又有兩個人扛著一隻麻袋走了進來。左首一個身材瘦小,像是讀書相公,右首一個則是書僮。他們扛著那個麻袋,看去十分沉重,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只要看他們深更半夜扛一隻沉重的麻袋到破廟裡來,說不定是來分贓的了。

  主僕兩人把麻袋扛到神案前面,輕輕放下,那少年相公長籲了口氣,朝先前進來的兩人說道:「總算到了,明日一早,到了江邊,上面自會派人接應,二位的任務也完成了,走這兩天,真是辛苦了二位。」那中等身材的青衫人和穿茶色綢長衫的同聲道:「姑娘好說,兄弟等職司護花,這是份內之事。」原來那少年相公是一位姑娘。

  這時那書僮已從身邊取出一支蠟燭,點燃了插在燭臺之上。

  躲在神龕後面的藕絲衫姑娘心頭不禁暗暗焦急起來,忖進:「看情形,他們要在這裡過夜了,自己兩人藏身龕中,如何出得去呀?」

  正思忖之間,只聽又是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到得廟門前停住,接著從廟外走進一個青衣人來,只見他手中捧著一大包東西,急步走人。少年相公看到他就急著問道:「你找到江老大了麼?」

  青衣人走到少年相公面前,把一大包東西放到地上,一面喘著氣道:「找到了,哦,玉蕊姐姐,小妹聽到了一個重大消息……」少年相公抬眼道:「瞧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究竟聽到了什麼消息?」她一邊說話一邊伸出一雙白嫩纖細的玉手,緩緩打開紙包,原來這一大包竟是食物,裡面有包乾、饅頭和許多鹵菜,包子還在冒熱氣。

  那叫玉蕊的少年相公目光一抬,說道:「二位使者,大家快坐下來吃了。」先前進來的兩人,方才自稱「職司護花」,現在玉蕊又稱他們「使者」,敢情他們還是護花使者!於是大家圍著一大包食物,席地坐下。

  那青衣人和那書僮,並肩坐在少年相公玉蕊的右首,接著說道:「據說絕塵山莊已經毀了。」「絕塵山莊毀了?」少年相公聽得神情一凜,愕然道:「你是聽誰說的?」

  青衣人道:「是江老大說的,這消息錯不了,江老大已經得到上面的指示,要他在興隆茶樓接應咱們逃出來的人。」

  少年相公道:「你可曾聽說是什麼人毀了絕塵山莊?」

  青衣人道:「據說是四川唐門的老夫人和少林寺的人聯合行動。」少年相公又道:「戚承昌不在,那玄衣羅刹呢?」

  青衣人道:「逃走了,詳細情形,外面的人還弄不清楚。」少年相公又道:「那麼位在貴賓區的四位呢?」

  青衣人道:「據說,玄衣羅刹還打算把他們四個人作為人質,好讓四川唐門和少林寺的人投鼠忌器,哪知四人身上的散功毒藥,早就解去了。就在四川唐門和少林寺的人攻人園中時,四位貴賓也突然現身,玄衣羅刹眼看大勢已去,只好從地道中逃走。」

  少年相公獸然道:「少林樂山大師和唐天縱、溫一峰,在絕塵山莊耽了幾個月,都沒有出事,自從這位祝莊主一到,他們身散功之毒,就全解了,說不定就是他搗的鬼。」這話聽到躲在神像後面的藕絲衫姑娘耳裡,不覺猛然一震,暗道:「原來爹是他們劫持的。」

  只聽青衣人忽然壓低聲音說道:「玉蕊姐姐,對了,據說咱們換進去的,才是真正的潛龍祝文華,咱們弄出來的,是假貨。」少年相公道:「只不知這人是誰,他能解無藥可解的『毒汁』之毒,也解了樂山大師等人身中的散功毒藥,可見此人是個擅於用毒的人了。」

  青衣人咭的笑道:「咱們不是正需要這樣的人麼?」她話聲甫落,圍坐著的五個人,忽然身子搖了兩搖,好像打盹似的,一個個歪著身子,躺倒地上。

  藕絲衫姑娘已經站了起來,嬌聲道:「小燕,我們下去。」

  青衣少女哈的笑道:「小姐,原來是你把他們放倒了。」

  藕絲衫姑娘一下躍下神龕,說道:「我是為了救一個人。」

  青衣少女跟著躍下,奇道:「小姐要救人?人在哪裡?」

  藕絲衫姑娘道:「裝在麻袋裡。」隨著話聲,人已經走近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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