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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方如蘋道:「我不要,我這樣子沒人注意,可以在暗中跟蹤他們,給舅舅傳遞消息。」

  祝文華沉聲道:「如蘋,你不許再胡鬧了,淩老弟說的極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莫要再亂跑了,好好在這裡住些時候,我會派人去通知你娘的。」

  方如蘋當著舅舅,不敢多說,只撅起小嘴,沒有作聲。祝文華道:「今晚不致有事,若有變故,也在明晚,淩老弟今晚可在老夫密室中權宿一宵。如蘋,你決洗去易容藥物,換上女裝,回後院去。」

  方如蘋道:「不,舅舅,淩大哥說不定明天走,他答應教我易容術,趁他還沒走今晚先教給我。」

  祝文華道:「易容術豈是一手就學得好的?等淩老弟回來,再跟他學也不遲。」

  他哪知方如蘋心中另有打算?方如蘋道:「不,我今晚就要學,就是學上一點皮毛也好,淩大哥,你這就教我,好不好嘛?」

  淩君毅拗不過她,只得點頭道:「好吧,你既然要學,今晚我先教你簡單的方法。」

  方如蘋喜得跳了起來,說道:「淩大哥,你真好。」

  淩君毅當著祝文華,被她說得玉臉一紅。方如蘋又道:「淩大哥,我要學的,就是現在我這種樣子,你先教我專扮成這個樣子就好了。」

  祝文華道:「你既然要跟淩老弟學易容,那就和淩老弟起到密室裡去吧。」

  方如蘋聽得奇怪,舉目四顧,問道:「舅舅,我怎麼不知道這書房裡還有一間密室?」

  祝文華微笑道:「書房裡這間密室,原是你外公昔年練功之用的,連你舅母都不知道,你如何會知道呢?」

  方如蘋好奇地道:「那麼表姐也不知道了,舅舅,密室在哪裡呀?」

  祝文華微微一笑,走近東首一排書櫥前面,伸手輕輕一按,但見兩排書櫥,緩緩移開,露出一道門戶。方如蘋喜得「啊」了一聲,高興地道:「舅舅,原來這裡有一道門戶。」隨著話聲,輕快地朝裡奔去。

  祝文華沉喝一聲道:「如蘋站住。」

  方如蘋奔出三步,聽到舅舅的喝聲,趕忙站住,回頭道:「舅舅,你叫我做什麼?」

  祝文華走上前去,伸手在門房上按了兩下,才道:「現在可以進去了。」

  淩君毅看他舉動,心中暗道:「自己聽江湖傳說,祝文華精擅機關消息,龍眠山莊到處都有陷阱,外人不明路徑,寸步難行,自己和方如蘋一路進來,卻是絲毫看不出有何異樣。但這間密室之中,卻分明安著埋伏。」

  祝文華從幾上取起一盞精緻的油燈,遞給方如蘋,說道:「你點上燈火,替淩老弟帶路。」

  方如蘋答應一聲,點起油燈,回頭道:「淩大哥,我們快進去吧。」當先朝密室中走去,淩君毅隨著走人,身後門戶已悄無聲息地閹了起來。當下略一舉目打量,只見這間密室,地方雖然不大,卻收拾得纖塵不染,石首靠壁處,是一張雕花木榻,兩邊各置一個花鼓形磁墩。兩側壁間懇掛著幾幅名家書畫,中間一張酸校雕花八仙桌,和四把高背木椅。左首一口書櫥,放著不少古籍和玉石古玩,還有幾個花藍細磁葫蘆形的藥瓶,沒有標籤,不知裝的是什麼藥物,看情形,潛龍祝文華也經常獨自在這裡修習內功。方如蘋把油燈放在桌上,嫣然笑道:「大哥,這間密室真不錯,難怪舅舅經常一個人躲在書房裡,一耽就是大半天,不准有人驚擾。」

  她覺得十分新鮮,走到木榻上,坐了下來,手扶靠手,笑著道:「這張木榻,大概是我外公練功坐的了,雕刻手工真是精細。」也不知她觸動了哪裡,木蹋竟然俏無聲息地向左移開,地上登時露出一個數尺見方的洞窟,一道石級,往下而去,原來竟是一條地道。方如蘋坐在榻上,一個人隨著木榻移了開去,心頭不覺吃了一驚,急急一躍下塌,望著地上黑黝黝的洞窟,更是驚奇不止,低低說道:「大哥,我們下去瞧瞧好不好?」

  淩君毅道:「不成,這是令舅的密室,你快快把機關復原了。」

  方如蘋道:「進去瞧瞧有什麼要緊?他是我舅舅呀!」

  淩君毅道:「每個人多少都有他自己的秘密,令舅這間密室,連令舅母都不知道,他叫我們進來,這是信得過我們。我們豈能背著令舅,偷窺他的秘密?你快把它恢復原狀才是。」

  方如蘋道:「我是無意觸動機關,也不知要如何才能把它恢復原狀。」話聲方落,只聽祝文華的聲音笑道:「老夫哪有什麼秘密?這條地道,只不過是通向後園假山的捷徑。昔年先父練功完畢,喜在園中散步,並無秘密可言。」隨著他的話聲,木榻已經自動地緩緩移動,詼複了原狀。

  淩君毅心中暗暗忖道:「這位祝莊主果然心計極深,他雖把門戶閹上,卻是並不放心,還在暗中監視自己兩人。由此可見,他雖在書房中,仍能看到密室中的動靜了,他此舉世無異警告自己兩人,不能妄動密室的一物。」想到這裡,忙道:「方姑娘,你不是要學易容麼?快過來,我們這就開始吧!」說完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然後從懷中取出小木盒,打開盒蓋,把易容應用之物,一件件放到桌上。方如蘋聽他叫自己「方姑娘」,心知那是怕舅舅竊聽,不禁朝他甜甜一笑,就在淩君毅右側椅上坐下。

  淩君毅取出一顆蜜色的洗容藥丸,教她先把臉上易容藥物洗去,然後教她如何畫眉,如何勾眼,如何塗抹顏色,何處宜淡,何處宜濃。一面解說,一面拿著小鏡子,在自己臉上,逐一示範,講解得不嫌其詳。方如蘋蘭心惠質,聰明過人,自然一學就會,領悟極快,但等她動手,依佯葫蘆地在自己臉上做起來,就不對了,還要淩君毅在旁點撥,洗去藥物,從頭來起。時近二更,書房門上,響起了「剝落」扣指之聲,這是莊主祝文華每晚在就寢之前,使女送參湯來了。這是多少年來的習慣,若在平日,原是極平常之事,但今晚這扣門聲,卻使祝文華心頭驀然一動!每日的早餐,自己是一人在書房中吃的,但時當清晨,大白天裡,賊党自然無法下手。午餐、晚餐,是在後堂和夫人,女兒一同進食,還有丫鬢使女在旁伺候,賊人也無法下手。

  只有每晚這碗湯,從後院送來,時當深夜,書房中又只有自己一人,正是賊黨下手的最好機會……心念閃電一動,立即沉聲喝道:「什麼人?」

  門外響起一個女於聲音答道:「小婢桂花,給莊主送參湯來了。」

  祝文華道:「進來。」門簾啟處,桂花手托朱紅漆盤,盤中放著一個精細磁片,嫋嫋婷婷走了進來。放下漆盤,雙手端著磁盅,送到祝文華面前,口齒輕啟,說道:「莊主請用參湯。」

  祝文華端坐在逍遙椅上,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緩緩投注到桂花胳上。桂花是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心頭最是敏感,她發覺莊主兩道目光,只是盯著自己直瞧。這種情形,平日從未有過,心頭一怯,雙頰登時飛紅,伺立一邊,低垂粉頸,連頭都不敢稍抬。

  祝文華暗道:「這丫頭口齒伶俐,既說是殷天祿引介來的,卻又把殷天祿的責住推得千乾淨淨。」一面故意點點頭,伸手揭開盅蓋,端起參湯,正待就唇喝去。桂花站在一邊,偷偷地瞧了他一眼,臉上似有喜色。

  祝文華看在眼裡,臉上絲毫不露,敢情多湯太燙了,他沒有喝。

  重又放回幾上,接著問道:「這參湯是你燉的?」

  桂花道:「是的,這是夫人吩咐的。」

  祝文華道:「你今晚送參湯來的時候,可曾遍上什麼人?」

  桂花臉上微微一變,說道:「沒……沒有。」

  祝文華雙目乍然一睜,沉聲道:「你燉參湯之時,可曾離開過?」

  桂花漸漸感到不安,低著頭道:「沒有。」

  祝文華濃眉一皺,說道:「這碗參湯,氣味有些不對。」

  桂花失驚道:「不會的,這是莊主飲用之物,小婢不敢絲毫怠忽,也許今晚參放多了些,氣味比平時稍濃。」

  祝文華冷峻一笑道:「是參放多了麼?

  老夫難道連參味都會聞不出來?」

  桂花怯怯地道:「那麼小婢給莊主去換一盅好了。」說著,伸手來端磁盅。

  祝文華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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