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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這人後面,四匹馬上,四名身穿天青勁裝的漢子,腰跨單刀,看去雄糾糾,氣昂昂。五匹馬走成一路,自然地使人猜想那個蓄著八字鬍的紫臉老者,准是哪一個大衙門裡出來的師爺。

  方如蘋一眼看到馬上的紫臉老者,不覺口齒微微動了一下!

  紫臉老者一馬當先,到得德豐裕綢緞莊門前,便自停馬。

  他這一停了馬,後面四匹馬的漢子,立時也一躍下馬,其中兩名漢子慌忙趨上前來,一名漢子替紫臉老者攏住了馬頭,另一個立即伸手去扶。紫臉老者這才緩緩跨下馬來,極明顯,德豐裕綢緞莊來了大主顧。一刹那間,緞綢莊裡的夥計、帳房,全都迎了出來,像眾星拱月一般,把紫臉老者迎了進去。

  淩君毅、方如蘋已對紫臉老者注意上了,他們隔著一條大街,憑窗眺望,德豐裕店堂中的動靜,自然看得十分清楚。

  綢緞莊裡的帳房先生把紫臉老者讓進店堂,好不殷勤,連聲說著:「請坐。」

  紫臉老者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在一張紫擅八仙桌的上首,坐了下來。只見一名夥計恭敬地端上香茗,另一名夥計立即捧上白銅水煙袋。紫臉老者取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就回過頭來,跟帳房先生說了幾句。

  帳房先生彎著腰,連連陪笑應「是」,接著轉過身向夥計們一陣吩咐。幾名夥計立時著了忙,紛紛從陳列櫥中,每人棒出幾匹綾羅綢緞,送到紫臉老者面前。紫臉老者仔細挑選了一番,才朝帳房先生指指其中幾匹,頷首示可。

  夥計們就把幾匹選剩下的,一齊送上櫃去。紫臉老者又朝帳房先生說了幾句,意思好像還要別的綢緞。帳房先生連連哈腰,親自指揮夥計,打開櫃門取出五匹天青杭紡,由夥計捧出店門,交與勁裝漢子,先行在馬上捆好。

  方如蘋看到夥計捧出五匹天青杭紡,口中幾乎「啊」出聲來。

  在這同時,他們右首桌上,憑窗喝茶的那位瓜皮帽老頭,掏出幾枚銅錢,往桌上一放,背起朱漆小箱,匆匆下樓而去。

  方如蘋看他走得匆忙,立即低聲問道:「大哥,你說這人是誰?」

  淩君毅目光迅速向四周一掃,才低聲道:「他就是送『珍珠令』來頭盤小辮的老頭,只是他今天戴了一頂瓜皮帽。」

  方如蘋「啊」了一聲道:「他匆匆下樓,那是送東西去了?」

  淩君毅道:「五匹天青杭紡,捆在門口馬上,這再顯眼也沒有了,他自然得把東西送去。」

  這幾句話的功夫,那瓜皮帽老頭已經穿過大街,徑直向德豐綢緞莊裡走去。只見一名夥計迎著他招呼,這自然含有不讓他亂闖之意。」

  瓜皮帽老頭朝夥計連連陪笑,一面背著身子指指紫臉老者,低聲說了幾句話,意思好像是說:「我是替那位送東西的。」

  這回夥計向他歉然點頭,抬抬手,說著:「你老請。」

  瓜皮帽老頭捧著朱漆小箱,跨進店堂,就朝紫臉老者哈腰請安。紫臉老者只略微頷首,目光一抬,向他問了一句甚麼。

  瓜皮帽老頭堆著一臉掐笑,巴結地走上前去,然後把朱漆小箱往桌上一放,隨身取出一個鎖匙,打開銅鎖,開啟箱蓋,伸手從箱內取出幾串珍珠項鍊,鳳欽,珠花,裴翠手鐲和幾個小巧精緻的錦盒,一件件恭敬地放到紫臉老者面前,一面不佐地陪笑說著話。那顆『珍珠令』,敢情就裝在錦盒之中。紫臉老者隨手挑了七八件,其中就有兩件是用錦盒裝的,然後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交給瓜皮帽老頭。瓜皮帽老頭滿心歡喜地接過銀票,收起來漆木箱,千思萬謝地退了出來,匆匆朝街上走去。這時德豐裕的夥計們,已把另外幾匹上等綢緞包紮妥當,送了出來,交給勁裝漢子,裝上馬背。

  方如蘋急急說道:「大哥,我們快走。」

  兩人會了茶錢,匆匆下樓,小夥計立時替兩人牽過馬匹。

  方如蘋賞了他一串製錢,翻身上馬,當先朝街上馳去。

  淩君毅原先只當她要追瓜皮帽老頭,因為紫臉老者給了瓜皮帽老頭一張銀票,看看是哪家銀號的,就不難查出紫臉老者的來歷,但此刻他發現自己的猜想,根本不對,方如蘋追的並不是瓜皮帽老頭,她壓根兒不是追人。

  北門外,是一條石板路,看情形,本來就不是官道大路,行旅不多,兩匹馬一口氣賓士出四五裡路。方如蘋就舍了石板路,折人一條小徑。這時已是黃昏時候,夕陽銜山,群鳥投林,遠處山麓間,煙樹蒼茫,升起縷縷炊煙。

  淩君毅心頭覺得奇怪,他耐心再好,此刻也有些忍耐不住,一夾馬腹,催馬沖了上去,趕上方如蘋馬頭,何渲:「兄弟,你究竟要到哪裡去呀?」

  方如蘋回頭朝他神秘一笑,說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淩君毅道:「那是什麼人?」

  方如蘋咭地笑道:「見了他,我自會給大哥引見。」

  淩君毅道:「這人和咱們此行有關麼?」

  方如蘋一面不住地催馬,一面答道:「大哥不用多問,到時自會知道。」她還是不肯說,那是故意放刁。

  淩君毅皺皺眉鋒,不再多言。兩人坐下馬匹,是四川唐門千挑百選的駿馬,腳程極快,不大工夫已經奔行了一二十裡路程。這一帶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長松修竹,景物如畫!淩君毅突然心頭一動,想起金老爺子曾和自己提起過的「龍眠山莊」就在桐城西北。此處莫非就是龍眠山莊了?前面的方如蘋到了一座山腳下,忽然一帶馬頭,賓士之勢,立時緩了下來,她輕輕躍下馬背,牽著馬匹,朝一處濃密的樹林中走去。

  淩君毅跟著下馬,問道:「到了麼?」

  方如蘋道:「還沒有,我們先把馬匹藏好了再說。」

  淩君毅道:「咱們可是要去龍眠山莊?」

  方如蘋驚奇地道:「大哥如何知道的?」

  淩君毅道:「我只是猜想罷了,這裡是龍眠山,除了龍眠山莊,還到哪裡去?」「嗯。」

  方如蘋口中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說,只是牽著馬匹,往林中走去。

  這是一片濃密的松林,兩人把馬匹拴好,淩君毅凝重他說道:「兄弟,龍眠山莊的人,雖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據說莊主潛龍祝文華,不但武功極高,而且還精擅機關消息和毒藥暗器,你不可任性胡來。」

  方如蘋道:「大哥只管放心我們又不去招惹他們。」

  淩君毅追問道:「那你究竟要去找誰?」

  方如蘋道:「大哥跟我來就是了。」她還是不肯明說。

  淩君毅道:「好吧!」當下仍由方如蘋領先,翻上小山,但見層巒拱峙,碧林千樹,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大路,直達一座莊院,看來相距還有一裡來路。此時天色已黑,遠遠望去,只能看到莊院黑壓壓的一片,似是覆蓋甚廣,那自然就是「龍眠山莊」了。

  方如蘋低聲道:「我們下去。」

  她從小山後面一條小徑走下去,穿林而行,不多一會,已經繞到龍眠山莊的側面。龍眠山莊的高大圍牆業已在望,方如蘋腳下一停,回身朝淩君毅招招手。淩君毅掠到她身邊。問道:「什麼事?」

  方如蘋指指圍牆,道:「從這裡進去,圍牆裡面,有一條環繞會莊的寬闊石板路。要進入莊去,必需穿越這條石板路,因此這條路上,防守甚是嚴密,前後左右,共有八處崗卡,每個崗卡兩人,還有一頭契犬。咱們從這裡進去,就有一處崗卡……」

  淩君毅渲:「我們要進去麼?」

  方如蘋道:「自然要進去咯,不然,我們幹麼眼巴巴的趕來?」

  淩君毅道:「我們進去做什麼?」

  方如蘋道:「那你就不要管了。」

  淩君毅搖搖頭道:「好,我不管,那麼我們如何進去呢?」

  方如蘋道:「我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咯,我們在躍上圍牆之後,你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下就點住站崗的兩人的穴道,等到契犬發現有人,就由我來對付。那時你就再解開兩人穴道,但不可讓他們發覺,以極快的身法,隱人對面一排房屋陰暗之處等我。」

  淩君毅道:「你如何對付贅犬?」

  方如蘋笑了笑道:「我自有辦法,你只須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別的不用多問。」

  淩君毅心頭暗暗納罕,忖道:「她好像對龍眠山莊甚是熟悉!」

  方如蘋斜瞧了他一眼,低笑道:「大哥你在想什麼?咱們該進去了,再遲殷總管就快來了!」

  淩君毅奇道:「殷總管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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