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珍珠令 | 上頁 下頁
一〇


  溫一峽目送淩君毅去遠,臉上閃過一絲陰沉冷笑,轉對蕭其清道:「咱們踉他下去。」

  蕭其清道:「老叔也懷疑這小子……」他心中對淩君毅把玩的那個絲囊,依然未能釋懷。

  溫一矯微微點頭,口中「唔」了一聲,才道:「老夫覺得這小子在此地出現必有緣故。」話聲一落,未待蕭其清迫問,急急追了下去。

  淩君毅一路疾行,奔走了一段路,腳下忽然一停,目光迅快四下一掠,身形閃動,隱人路夯一片樹林中。他一路追蹤眇目人,由於方才在龍曲面館露了一手,生伯已引起藍衣人的注意,對他今後行動,多少有些妨礙。因此他出了鎮甸,就想找一處隱僻的地方,易容改裝,不想卻無意中邂逅了溫婉君主婢。

  (小燕為了掩飾行藏,雖然諉稱姓文,但淩君毅現在已知她們是嶺南溫家的人了。)淩君毅是反手如來的唯一傳人,反手如來昔年來曾在少林寺出家之前,是江湖上有名的俠盜,精于易容之術,淩君毅對易容一道自然也師承有自。他閃身入林找了一處隱僻所在,立時動手化起裝來。

  沒有多久,他已改扮成一個兩鬢花白,頦下留了一把山羊鬍子的鄉下老頭,打好包裹,把長劍貼身臧好,正待出林,忽聽林外正有兩人邊說邊走,一路行來。

  淩君毅不由腳下一停,只聽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道:「這小子倒滑溜得很明明從這條路來的,怎會一下不見了。」

  接著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冷冷一笑道:「其實也不一定非跟蹤他不可,老夫只是覺得……」只是覺得什麼?聲音漸漸遠去,聽不真切。不用說,這一老一少,正是溫一峽和金環六郎蕭其清了。

  淩君毅聽得一怔,暗道:「原來他們竟然綴著自己下來了,這倒真合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句話了!」繼而又微微一笑得意地道:「我若會被你們綴上,那就不是反手如來的傳人了。」趕到太康已是上燈時。太康城地當南北要衝,但只有兩條街,還算熱鬧,城中一共只有三家客棧,規模都不大。淩君毅在大街上轉了一圈,很快就發現藍衣人主僕正在街上一家酒樓上吃喝,他沒進去驚動。接著化了些碎銀子,跟三家客店的夥計打了交道,果然又很快就找到了眇目人落腳之處。那是在橫街上一家又髒又小的客店裡。於是淩君毅也就在這家客店住了下來。而且在店夥安排之下,他就住在眇目人對面的房間裡。一晚無話,第二天一早,眇目人還沒起床,淩君毅便已經走了,他出得城外,到了偏僻無人之處,又改換裝束,扮成一什中年商人。這回他從店鋪裡買了一柄油紙雨傘,把長劍藏在雨傘裡面,套上布囊,只露出一個傘柄,使人再也不會疑心他布囊裡是隨身兵刃,然後挑口包囊一路朝淮陽行來。

  從太康到淮陽,不過六六十裡路程,淩君毅扮作了中年商人,自然不能走得大快,一方面也是為了等候眇目人。中午時分,在老家集打尖,才看到眇目人急匆勿地打店前經過。

  淩君毅跟著店,腳下加緊,一路綴了下去,太陽還末落山,就已超到了淮陽。淩君毅因眇目人已經到了地頭,自然不肯放鬆,入城之後,依然遠遠尾隨在眇目人身後而行。眇目人到得城中,立時腳步放緩,大搖大擺地在幾條大街上走了一轉,然後向家叫做五福居的酒樓走了進去。

  淩君毅也很快地跟了進去,目光一轉,看到眇目人獨坐在靠窗一張桌上,當下也就在相距不遠的桌上坐了下來。

  這時天色已黑,華燈初上,上樓來的食客漸多,眇目人一隻獨目,不住地在人群中打量淩君毅自然知道,他方才在幾條大街打轉,和此刻上了酒樓,故意坐在最顯著的位於,主要目的在引人注意。因為他趕到了淮陽,已經到了地頭,不知把東西交給誰,那就只有讓人家找他了。眇目人要了一壺酒,慢慢吃喝。淩君毅也要了一壺酒,慢慢吃喝。眇目人不時注意每一個上樓的食客。淩君毅也在不時地注意每一個上樓來的食客。但直到酒客們酒醉飯飽,紛紛會賬下樓,始終沒有一個人跟眇目人打招呼。如今酒樓上的食客,已是疏疏落落,沒有幾個人,眇目人敢情等得不耐。

  忽又起身下樓而去。

  淩君毅跟著站起,會過酒賬,揚長出門,遠遠跟了下去。眇目人腳下忽然一緊,穿過兩條橫街,一直往南行去,走了兩裡來路,地帶已極冷僻。一會工夫,來到一座祠堂前,只見他回頭望望身後,忽然雙足一點,縱身上牆,逾垣而入。

  淩君毅跟到詞棠右側,微一提氣,悄然躍登圍牆,舉目望去,眇目人躍落天井,略為超越了一下,就舉步朝正廳走去。

  淩君毅哪還怠慢,足尖在牆頭上輕輕一點,一個人化作一道輕影,疾如流星,搶在眇目人前面,射人大廳,目光迅快一轉,飛身躲人高懸正樑間的一塊橫匾之後,這一下當真快得無以復加。這一座大廳,足有七間開闊,淩君毅從右側掠人,眇目人武功平平,自然連風聲也不會聽到一點他敢情酒喝多了,顯得有些氣喘,進入大廳,就在中間一張祭桌上四平八穩地躺了下來。

  就在他躺下沒有多久,突聽飼外接連響起兩聲悶哼,黑夜之間,萬籟俱寂,聽來自然十分清楚,那兩聲悶哼,就在祠外不遠處傳來,似是有人中了暗算發出的聲息,眇目人悚然一驚,慌忙翻身坐起,但見一個瘦高人影就像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在廳前走廊上出現,緩緩朝廳上走來。。

  眇目人驚慌失措,顫聲說道:「誰……」

  淩君毅凝目瞧去,已認出這瘦商人影正是那左手裝著鐵手的青衣人!只見他走進大廳,便自停步,口中冷冷地道:「我是給你送信來的,你就叫右砂子?」

  眇目人聽說送信來的,慌忙迎上一步,陪笑道:「不,不,小的砂左不砂右!」瘦高人影哼了一聲,探懷取出一個信封,遞了過來,說道:「拿去。」

  眇目人手接過。瘦高人出一語不發、轉身往外就走。

  淩君毅心頭暗暗納罕,忖道:「青衣人送信緒這眇目人,這情形和前晚自己送信給藍衣人頗相近似,信中定是指示炒目人把東西送交何處?莫非還沒到地頭麼?」眇目人接過信封,神色恭敬地送走瘦高人影,向信封上仔細看了一陣,回身走到祭桌前面。「嚓」的一聲,打亮火摺子,燃起一支蠟燭,伸手從香爐旁取出半支線香,湊在燭火上點燃,插入香爐之中,然後把那封信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淩君毅躲在匾後,看他舉動甚是古怪,心中暗暗納的悶。忍不住凝足目自力,低頭朝供在桌上的信封看去。

  他內功精純,相距雖遠,但凝聚了目力,信封上的字跡,仍能清晰看到,那是:「燃起案上香燭,香盡始可開拆。

  淩君毅不知這寫停的人弄的什麼玄虛,但愈是如此,愈覺他們一路護送的那個小紙包,有著無比神秘!線香燒得很快,整個大廳,都被淡淡的香煙繚繞,也很快漸漸散去,剩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看來那半支線香,倒是上好的印度奇楠香。

  眇目人一看線香燒盡,立即取過信封,拆了開來。

  淩君毅低頭看去,但見眇目人由信封內抽出一張字條,裡面附有一顆白色藥丸,字條上面一行潦草字跡,寫著,「速將此丸吞下,出南門,限五更前抵達龍王廟。」

  眇目人手中拿著那顆白色藥丸,似是有些猶豫,突然間,他上身搖晃了一下,似乎支援不住,急忙把那顆藥丸送人口中,隨手拿起字條,在燭火上燒了。

  就在此時,忽聽「叮」的一聲,一團人影,從神龕內一個筋斗,翻滾出來,跌倒地上。

  眇目人大吃一驚,刷地橫閃數尺,睜大獨自,朝那人看去。

  道:「難怪上面要我燃完線香,才能拆開,原來果然有人綴著我來。上面早有逾令,發現有人跟蹤,殺無赦,你這個小妞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隨話聲,霍地從身邊抽出一柄牛耳尖刀,緩步逼了過去。

  突地有人大喝一聲:「站住!」微風一諷,眇目人面前又多了一個神情嚴肅的中年人,目注眇目人,冷喝道:「你還不快滾?」光是那兩道眼神,就冷得如同兩柄利劍,眇目人和他目光一對,止不住心頭發毛,連聲應「是」,轉身撥腳就跑。

  這中年人正是淩君毅,他沒理眇目人,走上一步,俯身有去!

  綠衣少女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一張吹彈得破的嫩臉。

  有如熟透了的蘋果,紅馥馥的,明豔動人。配著白玉如意般的直鼻樑,一張水紅菱似的小嘴。這小妞最多不過十七八歲,臉上稚氣未脫,嬌婉可喜!

  淩君毅心中明白眇目人點燃的那支線香,可能就是迷香,不然,信內不會附有解藥,綠衣少女也不會聞到香煙,從神龕中翻出來了。既是迷香,自己也聞到了,怎會沒事呢?他心念轉動,登時想起溫婉君迭給自己的絲囊,曾說可解迷香述藥,當下伸手入懷。

  取出絲囊,打開上地活節,登時清香撲鼻原來玉瓶蓋上,有梅花形五個細孔,香氣就是從細孔中發出來的。仔細一瞧,瓶肚上刻著「清神丹」三字,下首另有一行小字:「嶺南溫家慶制」。

  淩君致很快旋開瓶蓋,才發現這小小玉瓶之內,竟有上下兩層,上層裝的是黃色粉末,香氣正好從瓶蓋細於中透出。取起裝粉末的一層,下面裝半瓶只有芝麻大小的黑色藥丸。

  淩君毅暗暗「哦」了一聲,心中文時明白,這玉瓶共分兩層,上層裝的粉末,瓶蓋上還鑿了五個細孔那是專解迷香的藥。所以要用絲囊盛口,就是要你掛在胸前,只要聞到了從瓶蓋細孔中透出來的香氣,迷香自解,就不足為害。玉瓶下層裝的藥丸,是專解迷藥之用。那麼綠衣少女中了迷香,只須把玉瓶湊上鼻子,讓她聞聞就好,不用給她喂服藥丸了。當下就把玉瓶蓋好,然後俯下身去,把玉瓶細孔湊在綠衣少女鼻端,讓她在呼吸之時,把藥氣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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