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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陸少遊低頭一看,大笑道:「賢弟這是大吉之簽,婚姻成,功名就,哈哈,一個人婚姻成、功名就,還有什麼比這個最好的?」

  楊文華道:「小弟求的既非婚姻,也非功名,只求神靈呵護,早日替先父報了血仇,於願已足。」

  陸少遊道:「這是上上大吉簽,報雪血仇,還有什麼問題?咱們走!」說著,拉著楊文華就走。

  楊文華心中暗道:「你東西拿到了,自然要走了。」

  一面問道:「大哥要去哪裡呢?」

  陸少遊道:「今天遇上賢弟,愚兄心中高興極了,咱們暫且拋開塵俗,這時上碼頭去,找一隻遊艇,先看六橋煙柳,到樓外樓吃晚飯,再乘月色泛湖,你說可好?」

  他忽然動了遊興!

  楊文華道:「大哥既然有興致,小弟自當奉陪。」

  陸少遊爽朗的笑道:「賢弟是杭州人,陪愚兄游湖,該是稍盡地主之誼了。」

  兩人興匆匆趕到碼頭,這時正是下午時光,是遊湖最好的時候,不少遊艇,在岸上兜著生意,兩人剛一走近,就有一名船家打扮的年輕人上來兜攪生意,說道:「兩位公子爺要游湖麼?小的船艙寬敞清潔……」

  陸少遊道:「好,就坐你的好了。」

  那少年船家聽得在喜,忙道:「二位公子請隨小的來。」

  兩人隨著他來至埠頭,少年船家道:「就是這一艘了,二位公子請上船。」

  原來他這艘不是遊艇,竟是畫舫。

  兩人上了船,走入中艙,果然十分寬敞,兩邊畫欄雕窗,輕紗掩映,窗下放著椅幾,可以憑窗欣賞湖景。

  那年輕船家沏土兩盞龍井茶,就行退出,畫航就緩緩離岸。

  說起西湖景色,就算寫上二十萬字,也寫不完,這裡就不用細說了。

  從前有一個日本詩人寫了一首西湖的詩,那比濃妝淡抹總相宜還要出色,不妨介紹給讀者欣賞一下,你就知道西湖有多美了。

  那首詩是:「昔年曾見此湖團,不信人間有此湖,今日打從湖上過,畫圖有欠著工夫。」

  以一個外國旅遊者眼光,從前看到過西湖圖畫,心裡就不信人間會有這樣美的湖,等到今天看到了,才覺得那張圖畫,功夫還沒畫到家,這才真正把西湖寫成人間仙境了。

  西湖之有樓外樓,自然是從宋人詩「山外青山樓外樓」而來,那時只是泛寫景色,說湖上山外青山的湖邊的崇樓傑閣而已。

  西湖的樓外樓,可是從清代中葉就有了。

  陸少游、楊文華遊湖之後,舍舟登陸,已是萬家燈火,天色慚黑,到樓外樓喝酒談天,一頓飯下來,差不多快要初更時分。

  遊艇還在樓外樓埠頭邊等著,兩人乘著酒興,又回到船上,船又緩緩地開了。

  那年輕船家忽然捧著一個包袱走入,說道:「二位公子,現在可以換衣了。」

  陸少遊一擺手道:「你放著就好。」

  年輕船家應了聲是,便自退出。

  楊文華問道:「大哥,我們還要換衣麼?」

  「不錯。」陸少遊含笑道:「游西湖自然要換了衣衫才能去呀!」

  楊文華道:「小弟生長杭州,卻從未聽說過遊湖還要換衣衫才能去的規矩。」

  陸少遊微微一笑道:「賢弟在關帝廟大概已經看到了,咱們現在有了兩塊腰牌,兩張面具,只要再換上一件青袍,就可以赴會了。」

  「赴會?」楊文華聽得大奇,問道:「我們去赴什麼會呢?」

  陸少遊道:「自然是折花党的集會了。」

  「折花堂?」楊文華心頭一震,也更覺驚奇,問道:「大哥怎麼知道他們今晚集會呢?」

  「折花黨這名稱只是愚兄替他們杜撰的罷了,但他們今晚集會是一點不錯的。」

  陸少遊含笑道:「愚兄不是告訴過賢弟麼?我在羅浮山截住了一個青袍人,他服毒自殺之後,我在他懷中搜到一塊銅牌,又在他臉上,揭下了一張面具?」

  楊文華點頭道:「小弟聽大哥說過。」

  「這就對了。」陸少遊道:「方才咱們在酒樓上,不是也制住了一個清袍人麼,愚兄初意,只要他的面具和懷中銅牌,這樣咱們就可以等候機會,只要再遇上一個青袍人,就可以跟在他身後,混進去了。」

  楊文華道:「大哥此計大妙。」

  「但今天的收穫,可並不止此!」陸少遊笑道:「愚兄方才跟聞長老約好了,他取到銅牌和面具之後,就差人送到關帝廟放神簽的某一個小抽屜裡,等愚兄去取的時候,才發現除了銅牌、面具之外,還有一張條,上面寫著今晚二更,至於墳集合,這張字條,當然也是在青袍人身上找到的,聞長老特派敝幫一名弟子在碼頭等候,好讓咱們在船上換衣,再去赴會。」

  「原來如此!」陸少遊道:「此舉十分機密,早說了,賢弟就沒心情遊湖,更沒心情在樓外樓喝酒了。」

  楊文華道:「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做呢?」

  陸少遊道:「咱們先換了衣衫再說。」

  當下兩人脫下了身上長衫,打開包袱,裡面是兩件青布長袍,一齊穿到身上。

  陸少游取出兩張面具,分給了楊文華一張,說道:「賢弟沒戴過面具,先把它用手繃開,再覆在瞼上,然後用手掌在額角、臉頰、耳下等處,輕輕熨貼就好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已把面具戴了上去。

  楊文華依著他模樣,把面具戴上。

  陸少遊又遞過一面銅牌,說道:「這銅牌可能是他們的信物,賢弟仔細收好了。」

  楊文華接過銅牌,上面是一個「冬」字,一面問道:「大哥的銅牌上,是什麼字呢?」

  陸少遊道:「是『元』字。」

  楊文華道:「這麼說,他們是用千字文上的字排死的了,這批人數目,少說也在二十個以上呢!」

  陸少遊屈指一算,點頭道:「不錯,到『冬』字就已經有二十三個了,如果到『藏』字,就有二十四個人,今晚集會,還可能有比他們身份高的人出現。」

  楊文華興奮的道:「大哥,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上去?」

  陸少遊道:「等船靠岸,我們就可以上去了。」

  當下兩人約定了幾種手勢,作為暗號。

  不大工夫,船駛進了景行橋,就緩緩靠岸,夜色之中,南高峰隱隱幢幢的,看去甚是雄偉。

  陸少遊道:「兄弟,咱們該上去了。」

  兩人先後躍上江岸,走了一段泥路,就有寬闊的石級,可以直達於墳。到了此地,自然不便交談,只是一前一後的拾級而上。

  走到前面的陸少遊抬頭之際,忽然發現自己前面,相距約有七八丈遠,也正有一個灰衣人影,朝於墳上去,心中不覺暗喜,忖道:「自己正愁沒人帶路,(於墳他當然知道,只是今晚的集會,該有何種手續,他並不清楚,一個弄不對,豈非露出馬腳來了?)有此人走在前面,那是最好也沒有了。」

  當下左手輕輕向後一劃,腳下加緊,追上前面的灰衣人,和他保持了一丈遠近的距離。

  楊文華看到了他的手勢,也快步跟了上去。

  石級盡頭,是一片青石平臺,然後就是于氏墳莊的大門了。

  遠望過去,墳莊中沒有一點燈火,黑黝黝的也聽不見一點人聲,但中間兩扇大門卻敞開著。

  這時陸少游、楊文華和前面的灰衣人,已經逐漸接近,成了魚貫而行。

  前面灰衣人連頭也沒回。走近大門口,腳下便自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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