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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夥計過去,問他們要吃些什麼,彎腰老頭斤斤計較的問著價錢,結果要了一壺酒,兩碟小菜,和兩碗面。一回工夫夥計替韋宗方送來酒菜。

  那老頭似乎嫌夥計只會巴結有錢相公,瞧不起他鄉下老,口中只是朝他女兒低聲嘀咕。

  韋宗方和他們坐得不遠,自然全聽到了,心中暗暗好笑,忍不住朝父女倆瞧去,那老頭盤著一條花白小辮,一張臉曬得又紅又黑,是個莊稼人。他女兒約莫二十來歲,皮膚也黑黑的,但一雙大眼睛卻是黑白分明,又亮又俏,梳著兩條辮子,風致嫣然!

  韋宗方朝他們望去,那姑娘也正好朝他望來,還抿嘴笑了笑。

  韋宗方急忙避開眼光,自顧自的吃喝。

  夥計替他們送上酒菜,和兩碗熱騰騰的湯麵,那老頭倒好一杯酒,先沾唇嘗了嘗,直是搖頭,說酒館太黑心,這酒摻了水,舉筷吃了一口菜,又嫌他們鹽巴放少了,不夠味。他邊吃邊說,只是跟他女兒咦叨,說城裡人做生意,眼睛裡只有錢,不顧信用。

  韋宗方這一頓飯,聽到的幾乎都是老頭的話,會賬出門,回到客店,天色已經全黑,夥計送了一壺茶來,便自退出。

  韋宗方閂上房門,從懷中取出早晨萬劍會主交給自己的那個紙包,打開一瞧,紙包裹面,還有一個小小紙包,摸去十分柔軟,不知包著何物?小紙包下面是一冊手抄劍譜,上面題著「萬劍歸宗」四個朱字。隨手翻了幾頁,但見有圖有文,每式注解,都極為詳盡,而且還有許多朱書細字,似乎是後來加上去的。

  掩上劍譜,取過小紙包,小心翼翼的打了開來,紙包中赫然是一綹光滑柔細的頭髮,香澤微聞,這自然是萬劍會主從頭上剪下來的了。古時候女孩子把頭髮看得十分鄭重,剪下青絲送人,那就表示了委身相事之意!

  韋宗方手上拿著這絡青絲,心頭不知是喜是愁,正在怔怔出神!

  只聽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店夥的聲音道:「老客官,小店只有這間房了,你老看看如何?」

  只聽一個蒼老聲音道:「好是好,只是太貴了,一個房間,那有要兩錢銀子的?我們父女兩個只要有個鋪就好,又不要這麼大?」

  店夥道:「老客官,這是上房,上房要兩錢銀子,可不算貴。」

  那老頭道:「兩錢銀子,還不算貴?你知道我要種多少菜,才有兩錢銀子?」

  韋宗方一聽就知道正是酒館裡碰上的父女兩人。

  店夥道:「小店一共只有八九間房,今晚來了幾位客人,都住滿了,這間上房,客人臨時搬到親戚家去,才空出來的,這裡又清靜,又清潔……」

  那老頭勉強道:「好吧,咱們難得到城裡來,吃虧上當,也只有一個晚上。」

  於是父女倆進去了,店夥替他們送了茶去。

  那老頭又在埋怨道:「咱們化了兩錢銀子,這茶葉老得比柴梗還粗。」

  韋宗方心中暗想:今晚看來非聽他嘮叨上一晚不可!事情倒出乎韋宗方意料之外,那老頭只嘮叨了一陣,就熄燈就寢。

  韋宗方包好青絲,和劍譜一起收起,也自熄了燈火,準備床上做一會功夫,再行就寢。那知他剛盤膝坐定,只聽房門起了一絲異響,接著被人輕輕推開,一條纖細人影,很快的閃了進來!

  韋宗方藝高膽大,依然坐著不動,他目能夜視,雙目微睜,朝那人影望去!這一望,不由使他怔得一怔,這撬開房門,閃進房來的,正是那位嘮叨老頭的女兒,梳著兩條辮子的鄉下姑娘,她身法可輕靈已極,一下就閃到了韋宗方床前!

  韋宗方暗暗地一哼,雙掌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但依然絲毫沒動,心想:「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有何企圖?」

  那鄉下姑娘一雙妙目,在黑夜裡居然亮晶晶的發光,她才一掠近床前,立即低聲笑道:「韋少俠,快起來吧,別再裝了!」

  她這一開口,韋宗方心頭驀然一怔,這不是卓九妹的聲音?急忙問道:「你是卓姑娘!」

  「噓……」卓九妹壓低聲音道:「快別作聲,隨我到隔壁房裡去。」

  韋宗方不知就裡,一躍下床,跟著她閃出房門,又閃進了隔壁房間。

  卓九妹道:「韋少俠,快把衣服給他。」

  韋宗方道:「卓姑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卓九妹催道:「沒有時間多說,你快和他對換了衣服,我再告訴你不遲。」

  韋宗方脫下長衫,和那老頭對換衣服,那老頭拉下假胡,從臉上輕輕揭下一層人皮面具,遞到韋宗方手上。

  這一揭,那老頭那裡還是老頭?一變而為劍眉星目的美少年!這少年的面貌,韋宗方再熟悉也沒有了。那正是自己?

  韋宗方方自一怔,那人已經很快閃出房去,當然他是到自己房裡去的。

  卓九妹掩上房門,嫣然笑道:「好了,你現在可以好好的睡一回了。」

  房間中雖然放著兩張床,但總究是孤男寡女,同居一室。

  韋宗方道:「在下還不想睡,姑娘……」

  卓九妹搖搖頭道:「不成,來人武功很高,咱們都得睡下來,才不會被人家發覺。」

  韋宗方無奈,只得和衣躺下。

  卓九妹也在他對面的床上睡下,順手拉過棉被,蓋到身上,才以傳音入密說道:「現在,咱們可以說話了。」

  韋宗方因兩張床鋪,距離較遠,也以傳音入密問道:「今晚到底有什麼事麼?」

  卓九妹道:「自然有了。」

  韋宗方道:「姑娘如何會知道的呢?」

  卓九妹道:「劍主原是不放心你,才要我和禿尾老龍跟下來作個接應……」

  韋宗方道:「那人原來是屠副總管!」

  卓九妹道:「劍主因為他的江湖經驗較豐,才派他來的,果然,剛過玉山,就發現有人暗中跟蹤著你。」

  韋宗方奇道:「在下怎會一點也沒有察覺?不知這跟蹤的是什麼人?」

  卓九妹道:「跟蹤你的,好像不止一人,他們身手極高,可能是毒沙峽的人。」

  韋宗方道:「屠副總管假扮了在下,又是如何呢?」

  卓九妹笑道:「那是我想出來的,讓他假扮了你去引開跟蹤的人,你假扮了他,就可以安然上路。好了,現在都告訴你了,可以安心睡了。」說完,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韋宗方沒人說話,只得蓋上眼皮假寐,漸漸也真的睡熟了。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朦朧中,突然聽到一聲輕響,那好像是有人撬開了隔房的窗子。

  韋宗方驀然驚覺,側耳細聽,果然隔壁房中,起了一陣輕微的聲息,這兩間房,中間只隔了薄薄一層木板。

  韋宗方凝神傾聽,自然可以聽得出進入房中的賊人,似乎還不止一個,但他們卻迅速就退了出去。

  韋宗方心頭暗暗一凜,賊人輕功極高,可見身手大非等閒,禿尾老龍冒充自己,一點聲音也沒有,莫要著了他們的道,心念轉動,立即以「傳音入密」和卓九妹問道:「姑娘聽到了麼?」

  卓九妹道:「自然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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