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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素衣青年道:「道長休得如此說話,那時在下還不知道他們是崆峒門下,在下是剛才才知道的,他們聽了在下的話,就問在下是什麼門派?在下想:此次到泰山來的同道,大都和師門有舊,因此才說出在下是恒山門下譚玉山,那知這位穿錦衣的聽了冷笑道:『「元嶽劍法」也並無出奇之處,你們姓譚就能唬人不成?』咱們就這樣動起手來。」

  余日休不加可否,回頭看了老婦人和上官平一眼,問道:「他們呢?」

  酒糟鼻小老頭又從老婦人身後鑽了出來,搶著道:「咱們原是勸架來的,小老兒說:『你們不用打了,真刀真槍的幹起來,會弄出人命來的』,怎知這個穿藍衫的抖手就給小老兒來了個一劍穿心,幸虧他這一劍偏了些,嘻嘻,只刺在小老兒脅下,他還不甘心,第二劍又刺了過來,讓小哥……不,不,平小哥看不過,伸手撂了一下,其實平小哥撂的也不算重,又沒碰上他的劍,不知怎的,他那把劍忽然斷了,現在打造刀劍的人,就和賣酒的人一樣,你要他酒裏不攙水,他死也不甘心,打造刀劍,好好的百煉精鋼裏,照樣給你攙些爛鐵在裏面,所以現在鑄的劍,不碰他也會斷,嘻嘻,這就是人心不古,偷工減料,這位穿藍衫的小老弟,那把劍就是這樣,掛著做樣子還好,真要動手,嘻嘻,也會不打自斷……」

  余日休看不透這酒糟鼻小老頭的來歷,但他一副猥瑣樣子,又不像是個高人,不覺目光如炬,瞪了他一眼。

  酒糟鼻小老頭還待滔滔不絕的說下去,被余日休這一眼,瞪得心頭發毛,連忙住口,但又訕訕的道:「余……老哥你眼睛裏有光,看得人心裏會發毛,你別這樣看我好不好?」

  余日休掌崆峒門戶數十年,江湖上很少有人和他稱兄道弟,這不知死活的小老頭居然稱起他「余老哥」來,余日休卻也真拿他無可奈何,沉哼一聲道:「張在春,你的劍如何斷的?」

  三弟子張在春道:「弟子兩顆門牙,不知誰打落的,當時弟子正在和這小老頭說話,還當是他,所以弟子一怒之下,就刺了他一劍,卻被他夾在脅下,弟子拔出劍來,再刺他的時候,這小子用手撂在弟子手腕上,長劍就被震斷了。」

  「蠢東西!」余日休道:「把斷劍取來給為師瞧瞧。」

  張在春答應一聲,俯身從地上拾起長劍,雙手呈上。

  余日休接到手中,仔細看了斷處一眼,果見斷處有著鐵銹,碎屑鐵蝕,並非被人震斷的,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崆峒門下的長劍,俱是百煉精鋼,何來鐵銹?擲下斷劍,還沒開口。

  酒糟鼻小老頭卻開口了:「你老頭現在看清楚了,小老兒說得沒錯吧!準是鐵匠在鋼裏攙了爛鐵……」

  余日休突然心中一動,暗道:「只有練『離火神功』一類功夫的人,才能在頃刻之間把百煉精鋼溶毀,此人……」

  他又看了酒糟鼻小老頭一眼,覺得實在不像,接著又朝大弟子問道:「那麼是什麼人打了你兩個耳光?」

  楊再春兩邊臉頰都有紅腫的指印,他自然一眼就看得出來。

  楊再春一指老婦人道:「是她。」

  余日休抬目朝老婦人望來,點頭道:「很好,你替貧道教訓了門人。」

  「沒錯。」老婦人道:「你門下弟子,以後說話最好清爽一點,再口不擇言,走在江湖上,只怕不止挨上兩個耳光,連性命都會丟了。」

  余日休怪笑一聲道:「崆峒門下,走在江湖上,隨便就會丟了性命,那麼崆峒派就不用再在江湖立足了。」

  酒糟鼻小老頭道:「不立足就不立足好了。」

  老婦人冷聲道:「你待怎的?」

  「問得好。」余日休微嘿道:「老夫身為一派掌門,自然不好以大欺小,但崆峒門下,也不容別人欺負,老夫當依情節輕重,分別處置,第一、恒山派這姓譚的小伙子藐視崆峒,出言不敬,老夫罰你跪下來磕三個頭,即可無事。至於這個小伙子……」

  他目視上官平,徐徐說道:「你震斷崆峒門人長劍,江湖各大門派,都把師門所賜長劍,重於生命,甚至有些門派還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規矩,震斷人家長劍,乃是江湖大忌,但老夫可以酌情減輕處罰,你小伙子身邊不是也佩著長劍嗎?老夫也要小徒以指力震斷你長劍,兩下扯平。至於這老婆子無故出手,打了老夫門下兩個耳光,老夫看在你年紀大了,小徒只要打你一記耳光就好,老夫這樣處置,你們服是不服?」

  老婦人、上官平,和譚玉山兄妹聽他不分是非,一味護犢,心中覺得有氣,還未開口!

  酒糟鼻小老頭搶著道:「服,服,這話最是公平不過了,這叫做以子之盾,攻子之矛,好極,不過小老兒還得替你加上三點,補充補充,不知你余老哥的意思如何?」

  余日休道:「你說說看?」

  酒糟鼻小老頭伸出一根指頭,說道:「第一、你老哥門下調戲這位小姑娘,話說得難聽死了,該不該向這小姑娘跪下磕三個頭賠罪,第二嘛,這姓楊的小哥用你老哥獨門暗器崆峒奪命飛星,打得滿天星斗,要不要交出奪命飛星來,讓平小哥也打還張小哥,第三嘛,楊小哥無緣無故刺了小老兒兩劍,小老兒要不要也刺還他,至於第四……第四嘛,嘻嘻,小老兒一時忘了,待會想出來了再說吧!不過這三點,小老兒也是酌情減輕處罰,和你余老哥一樣,是以子之盾,攻子之矛的意思,嘻嘻,小意思,你余老哥覺得公平不公平?」

  他這番話,雖然把矛和盾說顛倒了,但也許是故意的,可是說的卻大有道理,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聽得老婦人和那姓譚的少女都不覺臉有笑容。

  余日休臉上青氣隱現,沉哼一聲道:「你在老夫面前一再語無倫次,你當老夫好說話?」

  大袖突然一拂,朝酒糟鼻小老頭捲出。

  這一記他為了要試試酒糟鼻小老頭到底是否會武?是不是深藏不露的人?在衣袖上用了三成力道,一道袖風,直如浪濤般捲撞過來。

  「你這是做什麼?」酒糟鼻小老頭吃了一驚,口中叫道:「君子動口,小人動手,你老哥這……咦……好大的風……」

  他腳下踉蹌後退,直退出七八步之多。

  余日休這一記衣袖揮出的勁風應該何等猛烈,凡是猛烈的勁風,速度一定極快,但酒糟鼻小老頭踉蹌後退,雖似被袖風推出去的,但他退的並不快,這股勁風卻只是隨著他身前捲進,並沒撞上他身子,但袖風到了七八步以外,風勢業已由強而弱,轉眼消失,酒糟鼻小老頭待得風勢消失,又梯梯他他的向前走上了七八步,埋怨道:「余老哥,不是小老兒退得快,你這一記衣袖,可就要了小老兒的命了。」

  余日休看得目中寒芒連閃,哼道:「看來你果然是一位高人!」右手抬處,一掌凌空拍來。

  他衣袖一拂,就有三成功力,這回含怒出手,掌上已貫注了八成力道,一道掌風,勢若狂濤,忽然如同有物。

  「不高,小老兒一出娘胎,就注定是矮……」酒糟鼻小老頭話聲未落,咦道:「你怎麼又來了,我們講好不動手的……」

  別轉屁股就跑。他拖著一雙破鞋跑起路來梯梯他他的,根本跑不快,一顆頭卻一直往前鑽,這在他來說,已經算是跑得很快了。

  說也奇怪,余日休這一記掌風,呼嘯有聲,一直跟在他身後追擊,就是追不上他。

  這回酒糟鼻小老頭一直跑出一丈多遠,聽聽後面沒有風聲了,才回頭走來,搖著頭道:「余老哥這玩笑開大了,你只要舉舉手,小老兒就要沒命的跑,你如果再多舉幾次手,小老兒不被你一掌擊斃,累也累死了,下次小老兒再也不跑了,你老哥一定要小老兒的命,小老兒也就認了。」

  說著,果然在路旁的大石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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