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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這一頓飯,兩人吃得自然很愉快,飯後,狄少青會了帳下樓,兩人回轉賓舍,就各自回房。

  狄少青回到房中,他日能夜視,就毋須點燈,掩上房門,脫下長衫,正待就寢,目光一動,忽然發現枕下似有一角紙條,心中覺得奇怪,急忙翻起枕角,果見有一張字條,即看去,但見紙上寫著「謹慎言行」四個字。

  字跡潦草,但寫得筆勢蒼勁,下面也並沒有具名。

  狄少青看得暗暗一怔,忖道:「這會是什麼人寫的呢?他把字條壓在自己枕下,那自然是給自己的了。」

  「謹慎言行,這又是什麼意思呢?這四個字語氣含有暗中示警之意,自己有什麼地方言行不謹慎了?」

  「自己在這裡,並無一個熟悉的朋友,這人用這張字條示警,用意何在?莫非已經有人懷疑自己什麼了?這也不可能,老實說,自己的言行,已經夠謹慎了!」

  他心念不住的轉動,雙手一搓,把字條搓成了粉碎,上身緩緩躺下,一面依然思索著寫這張字條的人,周友成?申祿堂?除了這兩個人和自己較熟之外,根本想不出第三個人來?

  但周友成、申祿堂,只不過是想拉攏自己而已,並非真正的朋友,他們絕不會寫這張字條,而且自己的來歷,從無一人知道,當然不可能會在暗中警告自己。

  突然,他想起昨晚瞿堂主曾說過一句話:「老夫覺得老弟到北方去,並不適宜」,在他說話之時,那種臉色,似乎含有深意!

  但這也只是自己猜想而已,他既不知道自己來歷,伺況他又是江南武館的堂主,更無可能在暗中示警——想不到,索性就不想了,閉上眼睛,也就沉沉睡去。

  這是會試後的第三天,下午,未牌時光。

  金聲望午睡剛剛起床,半坐半躺靠在一張雕花紅木炕床上,正在閉目養神。

  一名身材苗條,面貌姣好的青衣侍女,端著一個朱漆木盤,俏生生掀簾走入,她把漆盤送到几上,然後用一雙粉嫩纖纖的玉手捧起盤中一隻細瓷蓋盅,送到金聲望面前,輕啟櫻唇,低低的道:「館主,請用參湯了。」

  「唔!」金聲望兩眼似睜還閉,含糊的道:「你放著就好。」

  青衣侍女道:「館主,參湯快涼了呢?」

  金聲望沒有再作聲,他平時話說得不多,話不多的人,總是自視甚高的人,話要是多了,豈非有失他的身份?

  青衣侍女又從漆盤中取起一個寸許長的紫銅管兒,走近金聲望身邊,低低的道:「啟稟館主,總館有一件密令,館主要不要這時候看?」

  金聲望正在閉著眼睛養神時,聽到「總館密令」四個字,雙目不由霍然睜開,問道:「什麼?總館來的密令,在哪裡?」

  青衣侍女婉然道:「就在這裡,要不要拆開來?」

  「自然要拆。」

  金聲望道:「你怎不早說,唔,是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青衣侍女口中說著,一面從書桌上取起一把小刀,挑開封口上的火漆,開啟了紫銅管兒的蓋子,倒出一個小紙卷,送到金館主面前。

  金聲望伸手取過,仔細打開紙卷,只看了一眼,就把紙卷捲了起來,抬目道:「你去關照石總管,馬上去叫三位堂主,和狄少青、單逢春、周友成到書房裡來。」

  青衣侍女答應一聲,轉身往外行去!

  不多一會,瞿凌霄、沈承泰、胡在田三位堂主和狄少青、單逢春、周友成由總管石子信領著走入。

  金館主的書房,分內外兩間,外面一間,是精緻的會客室,上首是一張紅木雕花坑床(坑床中間放一張矮几,左右兩邊,放一對錦枕和錦墊,可坐可躺),金館主就踞坐在左首一邊的炕床上,一隻腳還踏在左首一張方凳上,右手擱在小几上,正在吸著水煙。

  這坑床下首,左右兩邊,各有一排四張椅几,壁上掛了四幅書面屏條,幽靜得除了簷前雀噪,不聞一點人聲。

  三位堂主是經常奉召到館主書房來議事的,但周友成當了三年江南武館的正教習,還是第一次踏進館主的書房,早已緊張得連兩隻手都不知怎麼放好?

  三位堂主和狄少青等人跟金館主躬身行禮如儀。

  金聲望堆著一臉笑容,抬抬手道:「請坐,請坐。」

  六人依次在兩邊椅子上坐下。

  金聲望喝了口茶,才含笑道「本座請大家來,就是要公佈一件事,這也可以說是本館的榮寵——」

  三位堂主不知館主說的是什麼事,但館主和他們三人同時召見了狄少青和單逢春,又是會試後的第三天(南北會試後第三天分發),因此館主雖沒說出什麼事來,他們也可猜到十之八九了。

  狄少青、單逢春、周友成三人,在金館主面前,自然只有聽的份兒。

  金聲望回頭朝瞿凌霄、沈承泰二人笑了笑道:「你們前天還在本座面前,爭著狄、單二位老弟。那時本座還有心把他們都留下來,現在咱們江南武館可留不下來了。」

  瞿凌霄驚奇的道:「館主的意思——」

  「哈哈!」金聲望尖著喉嚨大笑一聲,隨手把小紙卷遞了過去,說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瞿凌霄臉露驚異之色,雙手接過紙卷,打開來看了一眼,臉上神色頓然霽朗,朝狄少青、單逢春和周友成三人拱拱手道:「恭喜狄老弟二位,也恭喜周師傅了。」

  說罷,就把小紙卷遞給了沈承泰。

  狄少青、單逢春不知就裡,只得唯唯相應。

  周友成連忙雙手一拱,說道:「瞿堂主恭喜屬下,屬下深感惶恐。」

  沈承泰看了小紙卷,又遞給了胡在田,胡在田看了,又雙手遞還給金館主,兩人臉上,也同時浮現了喜色,朝狄少青三人含笑點頭。

  金聲望又尖笑了一聲,他臃腫的身軀站了起來,然後打開小紙卷,說道:「這是本座剛才接到總館來的密令,派狄少青為總館副總教練,單逢春、周友成為總館教練,均限於十日內向總館報到。」說到這裡,又哈哈一笑道:「總館副總教練,地位相等於本館的堂主,就是教練,也僅差堂主一級了,三位榮升之喜,也是本館的榮譽,本座要向狄老弟、單老弟、周師傅深致慶賀之忱。」

  狄少青、單逢春、周友成都趕忙站了起來,朝金館主躬身應是。

  沈承泰首先朝狄少青拱手道:「兄弟本來有意想請狄兄北去,現在狄兄弟膺新職,兄弟就深感孟浪了。」

  狄少青忙道:「沈堂主好說,在下如何敢當?」

  胡在田也走到狄少青面前,握住了手,連連搖撼著道:「恭喜狄兄,真是魚躍龍門,敝堂感到無上榮幸。」接著又朝單逢春、周友成二人笑道:「單兄、周兄弟膺新職,這是敝堂從未有過的盛事,兄弟真是高興極了。」

  狄少青、單逢春、周友成同聲謙謝不止,其中尤其是周友成,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跟著這二位會試及格的新人升級,擔任起總館教練來了;更沒想到從自己手下通過龍門堂試驗的人,會一下當了自己頂頭上司。

  這真叫一登龍門,身價百倍,差幸自己還有眼光,和狄老弟結交在先。他想著、想著,不覺喜在心頭,臉上自然也掩不住喜色,朝狄少青拱著手道:「恭喜副總教練,屬下是沾了副座的光。」

  狄少青被他說得俊臉一紅,說道:「周師傅這麼說,兄弟愧不敢當。」

  周友成正容道:「這是總館的命令,經金館主代總館宣佈,你就是副總教練,兄弟是副座屬下,乃是正正式式的了,副座還有什麼不敢當的?」

  單逢春也拱手道:「副總教練也是屬下的上司,以後還要副座多多指教呢!」

  狄少青握住他的手,紅著臉道:「單兄和在下同時通過南北會試,我們本是弟兄行,單兄怎好這樣稱呼?」

  單逢春笑道:「周師傅剛才說過,館主發佈了,狄兄就是副總教練,兄弟自然是狄兄的屬下了。」

  狄少青朝金館主恭敬的拱拱手道:「館主,屬下有一不情之請——」

  金聲望含笑望著他道:「狄老弟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狄少青道:「屬下流落江湖,歷有年所,投到本館,也只想獲得一席吃飯之地,於願已足,幸蒙三位堂主和館主提攜,僥倖通過會試,只是在下年輕學淺,總館委以副總教練一職,實感榮寵,屬下自知才疏識淺,只怕無法稱職,有負總館提升之意,屬下想請館主代為向總館陳情,副總教練一職,務望另委賢能,改派屬下一個教練職務,屬下就感激不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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