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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他似是陷入深思之中,一手撚著白髯,只是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道:「當時你可在場?」

  唐繩武道:「小可當時被先師點了穴道,放在屋中,不准外出,只知有一個叫申惜嬌的女人,帶著幾個毒人,找上門來,先師和他們對了幾掌,就中了他們的毒。」

  白髯老人道:「你娃兒都有了幾分火候,班遠這許多年來,應該早就練成毒功的人,該是百毒不侵的……」

  說到這裡,望了唐繩武一眼,微微歎息一聲,說道:「你師傅有沒有和你說起過本門之事?」

  唐繩武道:「沒有,小可隨先師只有半年時光,連他老人家的名號,還是後來才知道的。」

  白髯老人道:「你想不想知道?」

  唐繩武道:「如果老丈肯說,小可自然想聽。」

  白髯老人重重哼了一聲,道:「老夫是你大師伯。」

  唐繩武道:「小可連師門淵源,都一無所知,等老丈說出來了,小可自然要拜見大師伯。」

  白髯老人笑了笑,道:「娃兒,算你有理。」接著說道:「本門原稱二毒門,從不在江湖走動,故少人知,二毒就是蛇蟲和草木,分為兩類,歷代相傳,只准各收一個門徒,你師傅班遠,原是師叔的門人,專攻草木,老夫學的卻是蛇蟲一門。」

  唐繩武心中暗道:「原來如此。」

  只聽白髯老人又道:「咱們雖是各有師承,各攻一門,但師門規定;縱然學成,也不准行走江湖,因此歷代師祖,都一直隱居荒山,到了先師這一代,師叔在練毒之時,不慎被毒火灼傷,不治而死,過了不久,班遠受外人誘惑,也偷跑下山,老夫奉先師遺命,暫兼了師叔的草木門,日後再替師叔物色一個傳人……

  他看了唐繩武一眼,續道:「那知二十年前你師傅忽然回山,先是邀老夫出山,為老夫嚴詞所拒,繼而又向老夫索取師叔遺留的一本『草木經』,又為老夫所拒,他一時惱羞成怒,和老夫動起手來……」

  唐繩武暗暗「哦」了一聲,心想:「難怪自己方才說出師傅名號,他臉上現出不屑之色。」

  白髯老人道:「班遠那時藝技大進,一身武功,已在老夫之上,老夫被他一掌擊傷肺經,幾乎當場嘔血昏倒,但老夫強自按捺,抖手放出七條天下奇毒的金線蛇,才算把他驚退……」

  唐繩武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白髯老人道:「他從此沒有來過,但老夫也因肺部受了重創,咯血不止,無法運氣,幾乎功力全廢,直到十五年前,在一處山谷中發現了一株還魂草,才把老夫治好。」

  唐繩武喜道:「還魂草,不知那山谷中還有沒有?」

  白髯老人沒有立即回答,卻繼續說道:「那是奇草,這山谷之中,老夫養了許多毒蛇,其中有一對錦蟒,還是老夫從雲貴深山中帶回來的異種,長大之後,可達十數丈,能生吞虎豹。不料那年夏天,山洪暴發,山石滾落,把一條雄蟒,壓得全身稀爛,大概只有頭部未曾受傷,連骨也斷了兩處。那條雌蟒竟然負起雄蟒徐徐朝谷外遊去,老夫看的奇怪,就尾隨著它行去。終於到了一處山谷之中,那雌蟒一連銜了幾支青草,喂給雄蟒服食,又負著雄蟒回去,第二天那條雄蟒居然斷骨已續,身上也漸生新肌……」

  唐繩武道:「那就是還魂草麼?」

  白髯老人道:「不,其中只有一株是還魂草,老夫當時並不識得,其餘的藥草,老夫都知道,那是續生肌之藥。老夫對那株草藥感到十分驚奇,因為找遍全山,就只有那麼一株,當下也就采了一片,放在口中咀嚼,但覺其味極苦,幾乎使人口舌都麻木了。老夫正想吐去,突覺得一股苦味,順喉而下,肺經舊創,刹那之間,大為舒暢,心知此草可能是極為靈異的療創靈藥。這就把那片草葉咽了下去,老大多年舊創,竟是霍然而愈,第二天老夫再找到山那邊谷中去,就遇上葛無求……」

  唐繩武道:「原來那還魂草是葛神醫的。」

  白髯老人掀髯笑道:「你這娃兒,果然聰明!老夫一說葛無求,你就猜出那株還魂草是他的,那時,據葛無求說,他找遍名山大川,只有在終南山找到兩株幼苗,卻被老夫偷去了一株,幾乎要和老夫拼命,其實那一株是給錦蛇吃掉了

  唐繩武道:「葛神醫也會武功麼?」

  白髯老人笑道:「葛無求一身武功,也大為可觀,但比老夫要差上一籌,結果為老夫所制,取走了一片還魂草的葉子。」{

  說到這裡,舉頭望望天色,笑道:「時間不早,你大概還沒吃東西吧?老夫數十年來,食用的都是毒蛇毒蟲,沒有準備食用之物。」

  唐繩武忙道:「小可身邊,帶有乾糧,吃了個飽。」

  走到蕭不二身邊,低頭一看只見他臉色烏黑,雙目緊閉,這分明是中了劇毒,已經發作之象!

  試想蕭老丈從未練過毒功,如何能一下服下奇毒無比的「毒靈丹」?這不是害了他麼?」心中大吃一驚,目光一抬,望著白髯老人正待開口。

  白髯老人已知他的心意,笑了笑道:「不可動他,此刻正是藥性發作之時,過了今晚,自會醒轉。」說完,轉身朝屋後走去。

  過了半晌,才見白髯老人拿出一本破舊書本,臉色凝重,說道:「娃兒還不快跪下,接過本門『草木經』去。」

  唐繩武聽的一怔,道:「老丈……」

  白髯老人嚴肅道:「你既是班師弟的門下,也是我師叔的唯一傳人,老夫代表先師叔,授你『草木經』,就成為本門草木一脈的傳人了。」

  唐繩武聽他說的這般鄭重,只得拜了下去,接過「草木經」。

  白髯老人仰天大笑,道:「老夫總算替師叔找到了傳人!」

  笑聲一斂,忽然張目望著唐繩武,喃喃說滇:「那麼老夫呢?

  老夫這蛇蟲門又傳給誰呢?」

  他忽然轉身,匆匆往裡行去,接著又取出一本同樣大小的破舊書本,朝唐繩武道:「老夫蛇蟲門也一併傳給你娃兒了。」

  唐繩武一怔道:「這個如何使得?」

  白髯老人道:「如何使不得,老夫不是也替師叔保管了幾十年『草木經』,將來你也替老夫找個傳人就好了。」

  一口氣微微一頓,又道:「本門之中,把草木和蛇蟲分為兩門,但據老夫二十年研究心得,覺得這兩門劇毒,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如能互相參證,更可收相輔相成之功,老夫『毒靈丹』,就是參照這兩本書上的記載,研製而成……」

  突然之間,白髯老人好似想到了什麼,口中沉「哈」一聲,右手握拳,朝左手掌心狠狠的擊了一拳,喃喃說道:「老夫集天下奇毒,練制而成的『毒靈丹』,應該不懼毒人了,幾時咱們去捉個毒人來試試才好。」

  唐繩武看他念念不忘「毒人」,心想:「練劍的人,看到神兵利器,沒有一個不是想據為己有的,他一生練毒,聽到了『毒人』,自然也會念念不忘,一睹為快了。」

  白髯老人忽然雙目一瞪,喝道:「娃兒,你站著作甚,還不快接過去!」

  唐繩武見他這麼說了,也只好依言跪下,恭恭敬敬的從白髯老人手中接過「蛇蟲經」,接著又爬在地上,朝白髯老人磕了幾個頭道:「大師伯在上,弟子給你叩頭。」

  白髯老人一手捋須,大樂道:「娃兒起來,你知道老夫是誰?」

  唐繩武道:「弟子不知。」

  白髯老人道:「老夫已有多年不用姓名了,就叫大師伯穀靈子好了。」

  唐繩武道:「弟子記下了。」

  穀靈子道:「娃兒你呢?叫什麼名字?」

  唐繩武道:「弟子唐繩武。」

  穀靈子道:「你如何會拜班師弟做師傅的?」

  唐繩武也不隱瞞,把自己遭遇,和拜師經過,扼要說了一遍。

  穀靈子驚異的道:「你是四川唐門的弟子,四川唐門練的也是草木毒藥,另闢蹊徑,自成一門,據『草木經』上所載,唐門歷代相傳七種極為霸道的配方,叫做『七絕散』,天下無藥可解,不知可確否?」

  唐繩武道:「寒家『七絕散』,是七種暗器的配方,弟子帶出來了。」

  穀靈子雙目一亮,急急說道:「快拿出來給師伯瞧瞧。」

  唐繩武從貼身取出七張暗器圖樣,雙手遞過。

  穀靈子接到手上,急著展開,立時全神貫注的看著。直把七頁紙看完,突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七絕散』的處方,和老夫『毒靈丹』頗相接近,只是『七絕散』中人無救,老夫的『毒靈丹』卻專門以毒制毒,這叫做殊途同歸。哈哈,這七張配方,當真是神妙無比,也和本門許多秘方,有不少相同之處,據老夫猜想,本門和唐門上代祖先,也許有著極深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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