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武林狀元 | 上頁 下頁
一二


  沙啞喉嚨漢子一見同伴負傷,急忙問道:「蒯兄不礙事吧?」

  高大人影是在退後之際,腿上中了一針,總算他運氣好,一來退得較快,二來黑衣人在久戰之後腕力減,弱了許多,因此雖被飛針打中,卻沒有完全沒入肉中,高大人影伸手摸到露出在外的針尾,一下拔了出來,他哪知黑衣人的飛針生有倒刺,這一拔出,就把血肉一起鉤了出來,痛得他頭上直冒冷汗,切齒道:「這黑小子使的倒刺蠍尾針,無怪老三用吸鐵石,都吸不出來。」

  沙啞喉嚨漢子鐵扇當胸,沉喝道:「黑小子,你躲在暗處,施放暗器,算得什麼人物?」

  黑衣人眼看自己的想法不錯,對方兩人果然不敢逼近過來,心中一喜,笑道:「你們兩人想用車輪戰,又算得什麼人物?」

  高大人影道:「不要緊,咱們和他耗到天亮,不怕他飛上天去。」

  就在他話音剛落,只聽廟外響起一個又嬌又甜,又清又脆的聲音輕咦到:「這廟裡有人,翠羽,你去看看,是些什麼人呢?」

  接著只聽一個嬌稚的聲音應了聲:「是。」接著廟門前忽然有燈光射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綠衣小婢一手持著一盞紗燈,輕盈的走近廟門口,喂了一聲,問道:「我家夫人問你們是些什麼人?還不快出來回話。」

  高大人影心頭正在怒惱之際,聞言粗聲道:「老子們正在辦事,少來嚕嗦,快滾!」

  那綠衣小婢驚怯得後退了一步,嬌聲道:「這人說話好生粗魯,依小婢看,八成是強盜了。」

  高大人影大笑道:「你們夫人說話聲音倒挺嬌的,不知夫人生得美不美?老子本來就是強盜,正少一個押寨夫人呢!」

  只聽廟外嬌脆聲音格的笑出聲來,說道:「翠羽,看來咱們真的遇上強盜啦,現在要走也遲了,那就進去瞧瞧吧!」

  嬌稚聲音道:「夫人不怕麼?」

  嬌脆聲音道:「怕也來不及啦!」

  於是那綠衣小婢手持紗燈走在前面,她後面是一個又嬌又美的少婦,身穿白色衣衫,胸繡一棵綠萼梅,百折曳地長裙上也繡著綠萼梅花,外披淺紫色領鑲銀鼠的一口鐘,一手扶著小婢肩頭,碎步款款的從廟門走入。

  這少婦頭挽宮髻,髻上面斜插一支珠花做的鳳頭釵,光是鳳頭釵上那顆夜明珠,就有龍眼大小,經燈光一照,寶光氤氳,把庭前都映照成乳白色的珠光!

  珠光照在她臉上,人可更嬌,宮樣黛眉,盈盈杏眼,玉管似的鼻兒,配著水紅菱般瓠犀微露的絳唇,吹彈得破的粉臉,比羊脂白玉還要光潤。

  她不但美得耀眼,那股醉人風韻,卻是天下最美的少女都無法和她相比擬的。

  李白詩:「疑是瑤台月下逢」,今夜可沒有月亮,這裡是一座破敗的山神廟。也不是瑤台,但卻來了這麼一個天仙化人的美女。

  高大人影看傻了眼,不,看傻眼的還有那個沙啞喉嚨漢子,和躲在大殿門後的黑衣人。這也怪不得他們,凡是天下男人,不,連女人在內,看到這個白衣夫人,不傻眼者幾希!

  這一刹那間,方才雙方的兇殺場面,登時緩和了下來。

  白衣夫人一雙比秋水還亮的美眸輕盈一抬,望了高大人影和沙啞喉嚨兩人一眼,然後輕啟櫻唇,梨花般的臉頰上漾起一絲甜美的笑意,說道:「他們當真拿著雪亮的鋼刀在這裡殺人,翠羽,方才說要娶我做押寨夫人的是誰呢?」

  她還一問,高大人影忽然感覺全身都很不自在,在這高貴美貌的白衣夫人面前,自己渺小得像一粒沙子,一種自卑之感,竟是油然而生,手心也不自覺的滲出汗來,一個縱橫江湖的高手,居然會有這種感覺,真是奇事。

  綠衣小婢伸手朝高大人影一指,說道:「就是他。」

  白衣夫人朝高大人影嫣然一笑,嬌聲道:「可惜我是個有夫之婦,和我們相公結縭也幾十年了,我總不能謀殺親夫,再來做押寨夫人吧?何況咱們相公又是個妒心奇重的人,平日只要有人朝我多看上幾眼,他就會把人家眼睛挖出來,你對我說的話,若是給我家相公聽到了,不剝你皮、抽你筋才怪呢!」

  說到這裡,回頭朝綠衣小鬟說道:「我這樣說,他還不會相信,我看這樣好了,咱們出來的時候,相公怕咱們被人欺侮,就把他一面鏢旗讓咱們帶來了,曾說:「若是遇上江湖上不開眼的鼠輩,只要把鏢旗取出來亮上一亮,就會俯首稱臣,你把相公的鏢旗取出來給他們瞧瞧,也好讓他走得心安理得。」

  綠衣小婢咭的笑出聲來,果然從她掛腰的一個綠沙皮革囊中,取出五寸長一支金色旗杆,上面卷著一面白綾三角小旗,這時隨手展了開來。

  高大人影看那白衣夫人說得鄭重,心想:「原來他丈夫是開鏢局的,哼,老子倒不信江湖上那一個鏢局,都令武林同道看了鏢旗俯首稱臣?這時自然目光炯炯盯著綠衣小婢手上,看她取出來的是什麼旗?

  白綾小旗展開來了,上面可不是繡著什麼,只是用濃墨粗粗壯壯潦潦草草的寫了一個「天」宇,這「天」字好象是小孩寫的並不工整,而且還是倒的,兩腳朝天,兩畫在下。

  在燈光照耀之下,看得自然很清楚。

  高大漢子(方才沒有燈光,他只是一個高大人影,現在燈光之下,他是一個四十出頭五十不到的漢子)目光一接,看到了白綾小旗上這個倒寫的「天」字,登時如遭雷殛,臉色變成了死灰,額上也立即綻出了一顆顆比黃豆還大的汗珠,雙腳一軟,撲的跪倒在地上,棄去闊劍,連連叩頭道:「小人有眼無珠,不知夫人仙駕,出言無狀,小人該死,還望夫人開恩。」

  這下看得黑衣人心頭大凜,不知這面小小白綾旗,究竟是何來歷,會使高大漢子如此駭怕?

  白衣夫人格的輕笑一聲道:「你既然自知該死,還要我開恩嗎?」

  高大漢子伏在地上,叩頭如搗蒜,連聲道:「小人知罪,小人但望夫人開恩。」

  「好吧!」白衣夫人輕嗯一聲,依然嬌柔的道:「那就依你的心願,你不是說過有眼無珠嗎?就這麼辦好了。」

  有眼無珠,那就是要他自抉雙目。

  高大漢子汗如沈,依然伏在地上,但他雙目之中,已經包滿了紅絲,兇焰閃動,只是沒抬起頭來。

  白衣夫人道:「怎麼啦!我不是已經開恩了嗎?看到我相公旗令的人,能有幾個還活著的?」

  高大漢子顫聲道:「多謝夫人開恩了……」

  話聲未落,伏在地上叩頭的人,右手迅速一抄,拿起闊劍,突然劍光連閃,身形貼地連滾,把闊劍當作地趟刀施展,一劍緊過一劍朝白衣夫人雙腳砍來。

  這一著他是拚上了命,一個人失去雙目,成為廢人,倒不如捨命一搏,出手之快,當真快若風雷,疾如電卷,但就在他劍光席地橫掃之際,突然響起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高大漢子一個人翻滾出去一丈開外,一躍而起,雙手掩目,厲聲道:「好毒辣的匹婦,我蒯飛鵬雙目雖瞎,有生之年,誓報此仇,你要殺我,趁早把我殺了。」

  他雙手手縫之中,都已緩緩滲出血來。

  白農夫人依然嬌聲說道:「我說過不取你性命,豈會改變,象你這點氣候,再去練上五十年,只怕連路都會走不動了,如果沒有五十年苦練,還是連我一根指頭都擋不住,你只管走吧!」

  高大漢子足尖一挑,把棄置在地上的長劍一手抄住,一言不發,縱身朝廟外飛掠而去。

  沙啞喉嚨漢子正待跟著出去。

  白衣夫人徐徐說道:「給我站住。」

  沙啞喉嚨漢子只好停步,拱拱手道:「夫人有何吩咐?」

  白衣夫人道:「你是他的同黨?」

  沙啞喉嚨漢子道:「不錯。」

  白衣夫人道:「你也看到旗令了?」

  沙啞喉嚨漢子沉聲道:「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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