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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第八章 狼山一狽

  霍萬清應了聲「是」,就把當日岳少俊代人捎信,一直說到前晚夜探戚墅堰巨宅,方知託岳少俊送信的是青煞手涂金標,主人是行跡神秘的仲姑娘,詳細說了一遍。

  無住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山雨欲來風滿樓了,但願我佛慈悲,消災敉劫,才是武林之福。」

  甘玄通聽出無住大師似乎已有所聞,不覺問道:「大師莫非已知端倪?」

  老江湖都是特別敏感。

  無莊大師道:「道兄見詢,老衲不得不說了,敝寺千佛堂,塑有五百羅漢,也就是俗稱的羅漢堂,乃是敝寺弟子練功之處,歸老衲所主持,每晚僧侶們練功完畢,回房休息,老衲照例要巡視一遍,那是今年中秋,老衲剛跨進千佛殿,只聽有人說話的聲音,那是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羅漢呀羅漢,你們都是在劫難逃!』

  「老衲聽得大奇,舉目看去,但見一個白髯的老人,指著羅漢說話。諸位都知道敝寺千佛殿,謝絕香客隨喜,深夜之中,此人何來?

  「老衲忍不住問他:『老施主從何處來,怎會在此?』

  「那老人含笑道:『老夫偶遊少林寺,瞻仰佛殿,大師既然見疑,老夫那就告辭了。』

  「說完,轉身策杖往殿外行去。

  「老衲連忙叫道:『老施主請留步。』

  「那老人回頭道:『大師傅替我轉告方丈,記住:漫天大雪空山冷,就是江湖劫運來,慎之、慎之!』

  「等老衲追到殿外,那裏還有什麼人影?老衲即時稟告大師兄,敝師兄認為這位老施主可能是武林異人,有意作此警告,說不定武林中又將有什麼變故了,此事相隔不過一月,盟主就受到歹徒下毒,豈非無因?」

  孟達仁猝然問道:「霍總管,涂金標送來那信上,曾提到惲大俠,(淮揚大俠惲欽堯)不知如何了?」

  霍總管道:「姑老爺倒是沒事,昨日派人送信來,把表小姐(惲慧君)接回去了。」

  岳少俊心中暗暗忖道:「原來惲姑娘主婢,已經回揚州去了。」

  甘玄通道:「貧道一路行來,業覺得近日江湖上,似乎正在醞釀著某種變故,貧道雖然說不出所以然來,但氣氛總是有些不對,如今聽大家這麼一說,看來真有什麼事故快要發生了。」

  史傅鼎沉吟道:「漫天大雪空山冷,就是江湖劫運來?主要旨似在第一句上,漫天大雪空山冷,這是什麼意思?」

  岳少俊忽然想起自己在雲臺山麓,遇上一位老人家,當時問他師傅的第一心願,(岳少俊師傅第一件心願,是找尋十六年前無故失蹤的兒子龍官,左眉梢有紅痣的人)那老人曾唸了四句詩:「五出花開六出飛,漫山景色映寒暉。天臺一去登仙籍,從此阮郎不憶歸。」這四句詩,豈不和「漫天大雪空山冷,就是江湖劫運來」這兩句詩,十分相近似麼?

  甘玄通突然哦了一聲,神色聳動,緩緩說道:「莫非此女彈的是震天琴不成?」

  「阿彌陀佛!」

  禿頂神雕唔了一聲道:「漫天大雪空山冷,真要是他,江湖上果然是大劫將興了!」

  無住大師雙手合十,徐徐說道:「雪山那位前輩高人,修真養性,已有數十年不履塵世,縱未練成仙道,也應淡泊無為,與世無爭,不可能會重出江湖,逆天行事。」

  岳少俊不知他們說的是誰,但也不便多問。

  史傅鼎問道:「大師說的是雪山玄靈叟麼?」

  無住大師連誦佛號,沒有作答。

  岳少俊看幾人神色,似是有著甚多忌諱,不願談論玄靈叟,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忖道:「不知雪山玄靈叟,是怎樣一個人?」

  霍萬清朝宋文俊低聲道:「公子,岳相公特地替老莊主送解藥來的,是不是請他先進去看看老莊主?」

  宋文俊聽了一喜,急忙朝岳少俊拱拱手道:「岳兄果然是信人,為家父送來解藥,兄弟先行謝了,只不知岳兄是如何弄來的?」

  岳少俊道:「此事說來話長……」

  當下就把竺秋蘭負傷昏迷,自己在一所土地廟中,遇上相士金鐵口,如何制住仲飛瓊,逼她以「金形掌」替竺秋蘭療傷,又逼著她交出散功奇毒解藥,才放她回去,扼要說了。

  甘玄通奇道:「金形掌終南絕技,此女怎會精擅終南武功?」

  禿頂神雕道:「這個簡單,幾時遇到陸道友,問問他就可知道了。」

  宋文俊抬手肅客道:「諸位前輩,都不是外人,那就請到家父房中再談吧。」

  大家略為謙讓,就由無住大師為首,由宋文俊陪同,魚貫進入內宅。

  這間臥室,窗戶軒敞,陳設樸素,中間一張雕花大床上,躺著宋鎮山,身上蓋一條薄被,大家進入臥室之時,還隱隱聽到宋鎮山的哼聲,顯然並不好受。

  被推為武林大老的宋老爺子,此刻幾乎和普通人生病一樣,口中哼聲不絕,當真是英雄只怕病來磨!

  宋文俊放輕腳步,走近床前,低低的道:「爹,你沒睡著麼?」

  宋鎮山哼道:「文兒,有什麼事嗎?」

  宋文俊道:「回爹的話,少林無住大師傅、八卦門甘道長、六合門孟前輩、武當派史大俠等人,來探看你老人家了。」

  宋鎮山雖然體內劇毒發作,但心頭清楚,一面連哼帶說的道:「快請,快請。」

  宋文俊道:「爹,幾位老前輩,已經進房來了!」

  宋鎮山道:「文兒,你快扶為父坐起來,為父這樣躺著,如何見客?」

  無住大師合十道:「盟主貴體違和,不可勞動,還是躺著的好。」

  甘玄通接口道:「無住大師說得極是,八大門派,誼如一家,盟主不可客氣。」

  宋鎮山微微喘息道:「老朽還不礙事,文兒,你快扶為父坐起來,幾位道兄,已有多年不見,那有躺著說話的道理?」

  宋鎮山喉嚨有些嘶啞,目光一抬,朝眾人頷首道:「諸位請坐,老朽一時不察,誤中賊黨奸計,有勞諸位道兄遠蒞存問,老朽至為感激……」

  他還當無住大師等人,是問疾來的。

  宋文俊忙道:「爹,無住大師幾位,是接到有人假冒爹的親筆函,特地趕來的。」

  宋鎮山疑惑的道:「那是什麼人假冒為父筆跡,目的又何在呢?」

  宋文俊道:「孩兒也是剛才知道,目前還不知道此人有何陰謀。」一面回頭朝霍萬清招手道:「霍總管,你把那封信拿給我爹瞧瞧。」

  霍萬清剛應了聲是,正待送上書信。

  宋鎮山微微抬手道:「不用瞧了,文兒,你快請大師他們坐呀,幾位道兄難得到咱們莊上來,萬清,快去吩咐廚下,準備酒菜,就送到這裏來。」

  霍萬清又應了聲是,把書信放到桌上,轉身就往外行去。

  宋文俊道:「爹,岳兄已經取到了解藥,特地給爹送來,爹這就服下如何?」

  宋鎮山哦了一聲。

  岳少俊隨著站起,雙手把小瓷瓶送上,說道:「宋老爺子,晚生幸不辱命,總算把解藥取到了。」

  宋鎮山目光一注,看到岳少俊手中的瓷瓶,不覺怔得一怔,問道:「你這解藥是從何處弄來的?」

  宋文俊接過瓷瓶,說道:「爹,岳兄是從那位仲姑娘處得來的,爹服下解藥,體內奇毒,立時就可化解了。」

  宋鎮山伸出顫巍巍的手,取過瓷瓶,仔細看了一眼,點點頭道:「岳少俠盛情,老朽感激不盡。」

  岳少俊道:「宋老爺子言重,晚生受賊人利用,捎來毒函,老爺子縱無責怪之意,但事因晚生而起,晚生實在難辭其咎,取來解藥,只不過稍盡晚生心意而已。」

  宋鎮山連連點頭道:「岳少俊果然是性情中人,實在難得。」

  宋文俊倒了一盅水,送到爹面前。

  宋鎮山一手揭開小瓷瓶瓶塞在掌心傾了幾粒藥丸,抬手納入口中,然後接過瓷盅,喝了一口水,送下藥丸,就把小瓷瓶放到枕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就在此時,門簾掀處,霍萬清在門口叫道:「公子,終南陸道長來了。」一面欠身道:「陸道長請進。」

  宋文俊還來不及往外迎接,只見一個青袍黑鬚的羽士,緩緩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終南飛虹羽士陸飛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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