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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一聲比鬼哭還要難聽的長笑之後,突然問道:「十年了,年輕人,這時間算不算短?我老婆子蟄伏地穴不見天日,我是如何指望我能夠幫助了這個人,然後人家也能夠幫助我出困而去……」

  梅三公子心中暗暗奇怪,尋思根據方才自己曾接她一招而言,此人功力之高,斷斷不在紅燈夫人之下,而且也許尚有怪異手法,沒有使出。

  按理,別說區區地穴,那裏困得住她?但偏偏被困了十年,聽他口氣,似乎出困又非有外人協助不可,這倒真使自己大惑不解。

  想到這裏,只聽長髮怪人續道:「這兩個女娃兒,你說得不錯,她們中了金線桃花蠱,已經服下『百毒散』,蠱毒業已瀉清。六個時辰之內,服藥之人,手足疲軟,身如癱瘓,須候六個時辰之後,藥性稍解,身子才能恢復過來。但其實六個時辰之後,身子恢復,不過是指手足身子能動而已,一個普通不會武功的人,身子手足,不是也會動嗎?是以六個時辰之後,可以說手足身子恢復了行動,但不是練武之人的恢復功力。『百毒散』配製之初,是為了專瀉百種劇毒,其中一味主藥,瀉毒雖具神效。但因賦性太猛,服下之後,對臟腑英精,尤其是內家真氣,消損過鉅,是以六個時辰之內,身如癱瘓,要恢復十年心血,謀求補救,又配製了一種大補真元的『補天髓』。在服下『百毒散』六個時辰之後,再服此藥,再有六個時辰,不僅盡復功力,而且更能勝過以前。練功之人,服上一丸,少說也抵得上一兩年功力。不過此藥配製,比『百毒散』更為困難,而且當年老婆子極少使用『百毒散』。就是使用,也只是普通之人,用不到『補天髓』,是以連老鬼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梅三公子聽得心頭一動,急著問道:「你……你就是苗疆……」

  他覺得「毒婦」這兩個字,不好意思說出口來。

  「苗疆毒婦!」

  長髮怪人接著他口氣,說了出來。

  突然一陣桀桀怪笑,聲音冷峻得使人刺耳,異常難聽,似乎她有著無比的痛苦和無限的憤怒。

  但大笑之後,口氣又緩和了下來,道:「我老婆子就是苗疆毒婦,十年了,苗疆毒婦與世相遺,已經十年。年輕人,你還知道這個名稱?唉!你是那一派高人門下?」

  梅三公子覺得此人忽喜忽怒的性格,也許是受了某種重大的刺激。

  不由心生憫憐,聞言含笑道:「小生梅君璧乃是天臺門下。」

  「天臺!」

  苗疆毒婦似乎微露不信,因為她從沒聽過這個門派,但她點著頭道:「年輕人,你這身武學,著實驚人,能接得住我老婆子玄冰爪五成力道,當今武林,也屈指可數。如此看來,我老婆子今日當真能夠脫困而出了?」說到這裏,奇醜無比的臉上,黑皺雞皮。居然綻出喜容。

  梅三公子忍不住問道:「憑老前輩的身手,目前武林,足可抗手無人,這十年歲月,潛隱在陰暗潮濕的地穴之中,難道真是被人加害囚禁的嗎?如果確有用得著小生效力之處,自當略盡棉薄。」

  苗疆毒婦聞言之後,似乎極為感動,全身一陣痙攣,突然冷哼了一聲,道:「我老婆子雖然幽伏十年,度過暗無天日的日子,但我老婆子生平不受人惠。年輕人,你就是有意相助,我也無法接受。」

  梅三公子微微一怔,暗想這倒好,方才明明是你口吻之中,暗有求助之意。怎地待自己說出口來,反而又被你斷然拒絕,看來此人當真怪癖得太以不通人情。

  心頭雖然嘀咕,口中卻道:「人類本有互助的天責,小生如能效勞,也算不得受惠,老前輩何用掛齒。」

  長髮怪人意似不耐,冷笑道:「我老婆子從不知道什麼叫做互助,要我受人之惠,必須對方先受我之惠。我老婆子把他們三人抱來,正是此意。因為那兩個女娃兒內臟真元,消耗過多,要恢復功力,必須在百日之後。在此期間,就和不會武功的人一樣。而那個年輕人呢,也因身受重創,雖然被你打通經絡保住性命,要想立即復原,確非我『補天髓』不可!是以我先替他們服下丹藥,恢復武功,然後替我去辦一件事,那就不算我白受恩惠了。」

  梅三公子忽然想到石榻上三人,還被苗疆毒婦點著穴道,沒有解開,連忙說道:「老前輩既有用他們之處,還請先把穴道解了再說。」

  苗疆毒婦冷冷的道:「你可是要我解開他們穴道。是麼?老實說,他們已服下我的『補天髓』,又經我點了睡穴。此時藥力正在發開,只要一覺醒來,功力即可全復了。」

  她說到這裏,低頭沉思了一會,突然獨眼中一道冷電般目光,又緩緩地盯著梅三公子臉上,咧嘴笑道:「我老婆子十年黑暗光陰,也忍了過去,怎地今天卻一刻也耐不住起來?年輕人,我想你們也許另有要事,不能為我耽擱得太久,何況對頭武功,也極為高強。本來我老婆子預備等他們三人醒來,再化上幾天時間,傳他們幾手克制對方的武功,再替我前去辦事。但經我仔細考慮,以你的身手,就不須多有耽擱,準能手到成功。是以想在他們未醒之前,請你代勞,等他們醒轉,你也正好替我辦完事情,就好一同上路。不過我前面說過,老婆子生平從未央求於人,誓不受人恩惠,是以遲疑不決。」

  梅三公子不由暗暗好笑,方才自己說了,她又不願意,這會她卻自動提了出來。

  對了!她自知功力並不能勝過自己,敢情要把三人留為人質,待自己替她辦完了事,才肯放人。

  那麼這件事,定然十分棘手,不然,以她的武功,怎會幽居十年,還等待別人去替她辦呢!

  「老前輩只管吩咐,除了喪天害理之事,小生無不遵命。至於從不受人恩惠,那麼你替他們服下『補天髓』恢復功力,就是先賜了恩。小生就算是替他們代辦的好了。」

  梅三公子話剛出口,只聽苗疆毒婦重重地吐了一個「不」字,道:「你是你,他們是他們,怎能混為一談?你替我老婆子辦事,就得先受我的惠。這樣罷!我老婆子在這裏十年幽居,無意之中,竟然發現了武林數百年來,夢寐難求的四句歇語……」

  她十分珍惜地把語頭倏然停頓,但又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這該說和我老婆子無緣罷!否則又何必等到十年之後呢?說實在,這十年來,我老婆子已受惠良多了。」

  苗疆毒婦這段話,似乎是心口相商之詞。

  梅三公子聽得十分糊塗,但又不好追問。

  只聽她突然堅決的道:「年輕人,你曾聽說過『洞中之洞,天外浮雲』這兩句話罷?」

  梅三公子見她無緣無故問起這兩句歇語,不知用意何在?連忙問道:「老前輩所說敢情就是指兩件武林異寶?」

  苗疆毒婦點頭說道:「年輕人,你年齡不大,江湖上的事情,可知道不少!」

  天曉得,她說自己對江湖上的掌故,知道得不少。

  其實自己知道的,也就是這麼一點!

  梅三公子心念才轉,苗疆毒婦卻不容他開口,接著又道:「年輕人,你知道我老婆子的名號,當然也知道我的出身來歷。我苗疆一系,襄以飼蠱餵毒,和培植各種毒草名聞遐邇。不想岩寨老鬼覬覦我秘本『毒經』,不念夫妻情分,在茶飯之中,暗下了一種雲貴深山中罕有的毒草『黑生草』。說起『黑生草』劇毒無比,服後使人皮膚立成漆黑,不能見到絲毫陽光,否則皮膚寸裂,七孔流血而死。他雖然把我鎖入密室,但知我武功仍在,只在隔室訊問,要我交出『毒經』。哪知我老婆子當天晚上,便逃出密室,原想在山上找到幾種專解『黑生草』毒的藥草,再覓地配製。不料這老鬼發覺我逃出之後,既驚又怕,隨後緊緊追來,這樣我們就在山谷打了一兩個更次,還分不出勝負,眼看見東方即將發白,如果我再不能取勝,一經陽光照射,便是死亡。當下在情急拼命之下,老鬼竟中了我一招玄冰爪,負傷遁去,我也時間迫急,無暇採藥,匆忙奔走。在無意之中,發現了這個枯藤古洞,就隱身入內。

  哪知附近山頭,根本就沒有那幾味主藥,而原先產藥的山頭,也經老鬼連根挖去,一株無存,致我每夜跑遍山野,依然空手而返。老鬼知我隱身在附近岩洞,心生戒懼,這就四處找尋,但始終沒有發現我蹤跡,以為我早已棄屍荒山。其實我老婆子自從發現了此處地穴,依稀覺得這洞在若干年前,似乎也有人住過,不然這方石榻,何以十分光滑?這就用心探究,果然在東首壁上,發現了四行字跡,每行四字,那是有人用金剛指寫的。老婆子用手一摸,居然入石尋寸,此人功力之深,不禁使人咋舌!尤其那四句中的最後兩句,竟是江湖上傳言兩件武林異寶之跡的兩句歇語。而且同時石榻上也發現有手指寫的字跡,略謂:『入此洞者,當為有緣,得傳枯禪之法,度一切苦厄。』接著下面就是詳述枯禪坐法。原來枯禪功夫,一經坐起,即可不饑不渴,當年達摩祖師,面壁十八年,即是參的枯禪功夫。我老婆子也就仗著這枯禪之功,才能十年不死。」

  她說到這裏,突然問道:「年輕人,你知道那四句歇語,是寫些什麼?」

  梅三公子搖頭道:「小生不知。」

  苗疆毒婦笑道:「那字跡還在東首石壁上,年輕人,這就是我老婆子先給你的惠賜,有緣無緣,就瞧你的造化。好!你這就先去瞧瞧,回頭就好替我老婆子辦事啦!」

  梅三公子前些日子,聽到江湖上人,為了兩件什麼異寶,爭得天翻地覆。後來神偷鑽天飛鼠,在外揚言,說寶物已為自己所得,又引起燈心和尚一干人的騷擾。但到底是兩件什麼東西?自己根本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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