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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說完,舉筷在每樣菜餚中,夾了一筷,先行嚐過,然後舉杯一飲而盡,笑道:「姑娘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方璧君沒有作聲,過了約莫一盞熱茶工夫,看看金玉棠並無異狀,證明菜中果然沒做手腳。

  當下也就不再客氣,自顧自吃喝起來,菜餚精美,大快朵頤。

  方璧君飽餐一頓之後,取出手絹,輕輕抹了抹嘴角,站起身來說道:「金玉棠,現在還有一件事,要你合作,希望你不使姑娘為難才好。」

  金玉棠坐對佳人,看得他如醉如癡,聞言爽朗的笑道:「姑娘是要在下送你出去。」

  方璧君道:「不錯,我解開你腳上主穴,但仍須閉住你幾處經絡,可以行動,無法縱掠,只要你送我離開天毒府,我自會替你解除受制穴道。」

  金玉棠忽然嘆了口氣,說道:「姑娘縱不解除在下穴道,在下也會送姑娘出去。」

  方璧君冷冷說道:「我如何信得過你?」

  金玉棠淡淡一笑道:「在下已經想通了,情愛之事,不可勉強,在下既不能使姑娘垂青,姑娘留此無益,還是離開石城別府的好。」

  他這幾句話,說的甚是誠懇。

  方璧君想起金嬤說過,不答應這門親事,那就得撥到她手下去,接受訓練,再不成,就得廢去武功,撥到「如家房」去。心念轉動,一手抓起寶劍,說道:「那就可以走了。」

  說完,舉掌拍開金玉棠雙腳大穴,然後迅快的又點了他腿彎上兩處經穴。

  金玉掌站起身,走到左壁,對著壁上小孔,叫道:「何武,開門。」

  鐵門外是一條寬闊的甬道,一望而知果然是在地下石室之中。

  方璧君心中暗暗奇怪,那五間賓舍,明明建築在地上,怎會到了地底?難道整間臥室,都可升降不成?

  就在兩人跨出鐵門之際,只見兩名守衛鐵門的勁裝漢子,互望了一眼,敢情他們看出金玉棠受制於人。

  當下由左首漢子躬躬身道:「公子,這位范姑娘是……」

  金玉棠叱道:「沒有你們的事。」

  兩名漢子不敢多說,唯唯應「是」,退了下去。

  金玉棠引著方璧君走完甬道,眼前是一道石級,盤曲而上,迎面又是一堵石壁,擋住去路。

  金玉棠伸出手朝壁上一個鐵環指了指道:「在下手腕無力,請姑娘拉動此環,鐵門自啟。」

  方璧君右手本來一直按在劍柄之上,聞言用力拉動鐵環,但聽一陣軋軋輕震,壁間果然緩緩裂開一道門戶,眼前登時一亮,已可直接看到天光。原來此處正在一座假山的六角亭子中間。

  兩人跨出石門,石壁門戶又緩緩闔起,那是一方丈許高的石碑,鐫著「凌雲亭記」四字。

  「凌雲亭」建在假山的半腰上,朱欄曲折,危磴繞著剔透玲瓏的假山,誰也想不到這方石碑,竟是他們地下石室的出入門戶。

  這座花園並不很大,似在「天毒府」正廳的東首。

  金玉棠任由方璧君扣著脈門,並肩而行,他不但絲毫不感到威脅,被扣的右手,反而感到溫馨。這一縷溫馨由手腕直傳到他心房深處,因此他和方璧君並肩行來,頗為怡然自得。

  從花園進入月洞門,是一條長廊,走完長廊,跨出腰門,已是天毒府的二門。

  兩人並肩徐行,倒確實像一對手攜著手的情侶。

  就當他們跨出二門,行徑一座小天井的時候,只見總管灰背狼諸秋松率著四個黑袍人匆匆趕出來。那四個黑袍人,正是面貌一般深沉的「四輔」。

  諸秋松一眼瞧見金玉棠,立即滿臉堆笑,躬身道:「屬下見過公子。」

  方璧君臉情冷漠,一手緊按著劍柄,心中暗暗忖道:「他定是聞訊趕來,但金玉棠在我手中,倒要看看你們能把我怎麼樣?」心念轉動之際,只見金玉棠目光一抬,說道:「諸總管可有什麼事嗎?」

  諸秋松怔得一怔,賠笑問道:「不知金公子和范姑娘,要到哪裏去?」

  金玉棠淡淡說道:「我送范姑娘出去。」

  諸秋松聽得一呆,望望方璧君,朝身後「四輔」遞了個眼色,一面說道:「金公子想必是受了范姑娘的要脅?」

  「四輔」得到暗示,在諸秋松說話之時,倏地跨上一步,形成包圍之勢。

  金玉棠臉色一寒,冷峻的道:「誰說我受了范姑娘的要脅?是我自己要送范姑娘出去的。」目光一掠「四輔」沉喝道:「你們這幹什麼?」

  他這幾句話,倒是大出方璧君的意外!

  當然諸秋松更覺驚異,他那張老奸巨猾的瘦削臉上,不禁飛過一絲詫異之色,賠笑道:「屬下覺得……」

  金玉棠不待他說下去,已經回過臉去,冷峻的道:「諸總管不用說了,這事與你無關。」

  昂然舉步,朝前走去。

  方璧君不知金玉棠究竟是何用心?怕他們在身後突起發難,左手扣著金玉棠脈門,右手緊按劍柄,和金玉棠並肩行去。

  諸秋松看得心頭大急,急步跟了上去,說道:「金公子請留步。」

  金玉棠不耐道:「你還有什麼事?」

  諸秋松為難的道:「公子有所不知,這位范姑娘是青蓮庵的門下,府主人諭令扣留的人……」

  金玉棠連頭也沒回,冷冷說道:「我知道,但我已答應了范姑娘,親自送她出去,義父那裏,自有我負責,你們都給我退下去。」

  灰背狼諸秋松終究只是天毒府一名總管,金玉棠這麼說了,他哪敢多說?拿眼望望「四輔」,口中只得連聲應「是」。

  金玉棠話聲一落,回頭道:「范姑娘不用理會他們,我們走吧!」

  話聲甫落,突聽院中傳來一個蒼勁而尖沙的聲音:「玉棠。」

  聽到這一聲沉喝,大家已知來人是誰了!

  金玉棠臉色微變,低聲道:「范姑娘請稍待,義父來了。」

  方璧君冷笑道:「你義父來了,又待怎樣?」

  金玉棠低聲道:「姑娘不用擔心,在下自會應付。」

  這兩句話的工夫,只見申公豹侯延炳履聲橐橐,已從二門內走了出來。

  金玉棠躬身道:「孩兒見過義父。」

  侯延炳一張馬臉,依然含著笑容,一手撫鬚,兩道眼神,直射到方璧君的身上,然後又緩緩落到金玉棠的臉上,徐聲道:「怎麼,你要送范姑娘出去?」

  金玉堂道:「孩兒答應了范姑娘,自該送她離去。」

  侯延炳道:「出於自願?」

  金玉棠道:「孩兒既然答應,自然是自願的了。」

  侯延炳微微皺了下眉,說道:「你答應了范姑娘,為父自該成全你的信諾,只是你可知道范姑娘並不姓范,她是青蓮庵千手老尼門下的方璧君麼?」

  方璧君心頭暗暗一怔,忖道:「原來他們都已知道。」

  只聽金玉棠道:「孩兒知道。」

  侯延炳道:「你知道就好,為父開府石城,放眼武林,唯一可能和咱們作對的,就是千手神尼,為父要留下方姑娘,你總該知道是什麼緣故了。」

  金玉道棠道:「孩兒知道,義父受命行事,千手神尼雖是咱們唯一大敵,但這和方姑娘無關。」

  方璧君聽得心中一動,暗道:「侯延炳開府石城,乃是『受命行事』,如此說來,他們果然另有幕後主使之人。」

  侯延炳呵呵大笑道:「真是孩子話,咱們留下方姑娘,千手老尼自會找上門來,義父勸你切莫感情用事,你如果真喜歡她,為父不反對你們結合,但絕不能放走方姑娘,你知道麼?」

  方璧君冷笑道:「姓侯的,你能留下姑娘麼?」

  侯延炳雙目精光迸射,哈哈大笑道:「方姑娘,放眼武林,大概只有令師一個,還能在老夫手下,走出三百招,姑娘若想和老夫動手,大概不出二十招,老夫就可把你拿下。」

  方璧君道:「好大的口氣。」

  金玉棠道:「姑娘確實不是義父對手。」一面朝侯延炳躬躬身道:「孩兒已經答應方姑娘,自然不能自毀信諾,義父就讓孩兒送她離開石城吧!」

  侯延炳只是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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