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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中年漢子連連賠笑道:「這是敝村規矩,在下只是隨便問問,二位身上既然沒有暗器,那就請吧。」

  陪同兩人進來的灰衣漢子立即躬躬腰道:「兩位請隨小的來。」

  說完,領著兩人朝右首一條石子大路走去。這條路不過里許來遠,就已繞到村子後面,那灰衣漢子忽然捨了石子路,朝小山小徑走去。

  方璧君方才入村之時,對壁上那張「解劍入村」的紙條,已經啟了疑竇。因為「解劍入村」既是他們村中的規矩,應該行之已久,那張字條,就早該發黃了,但那張白紙,明明是新貼上去的。此刻又見灰衣漢子領著自己兩人,忽然繞到村後,朝山的小徑走去,心頭就更覺可疑,忍不住問道:「請問管家,還沒到麼?」

  灰衣漢子答道:「快了,山主喜靜,常年都住在山上,再有半里光景,就可到了。」

  這話沒錯,聞山主名聞武林的「山主」,不住在山上,還叫什麼山主?

  兩人跟著灰衣漢子,登上了半山腰,這山腰上,就有較為平坦的山道,兩邊古木參天!一條鋪著黃沙的平整道路,朝西斜斜繞過半座山腰,便有一道寬闊的石級,一片蒼茫暮靄。峰頂迎面,是一道石砌圍牆,兩扇黑漆大門,緊緊閉著。

  灰衣漢子走到門前,伸手輕輕叩了兩下。

  半晌之後,黑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同樣穿著灰布短襖的漢子,目光打量了范君瑤兩人一眼,問道:「已經來了麼?」

  灰衣漢子點點頭道:「來了。」

  守門漢子道:「方才四爺已經吩咐過,客人來了,就請上去。」

  灰衣漢子應了聲「是」,回身道:「二位請進。」

  兩人也不客氣,雙雙進入大門。守門漢子臉上飛過一絲獰笑迅快的關上大門。

  這峰頂,是人工開闢的一片平臺,兩邊各有一排平房,一望而知是護院莊丁住的。在兩排屋的中間,有一條寬闊的石板路,連接峰後另一座小山峰。迎面又是一道寬的石級,通向峰頂。

  灰衣漢子引著兩人拾級而上,走了約莫百來級,登上峰頂,眼前豁然開朗,這片山頂,少說也有一、二十畝田的大小,古木蔥鬱,中間蓋著一座高大屋宇,正中兩扇大門,依然緊緊閉著。

  灰衣漢子領著兩人從左首一道側門而入,穿過長廊,到了一間小客廳前面,躬躬身道:「二位請到廳裏奉茶,小的這就進去通報。」

  說完,不待范君瑤回答,神色略顯慌張,忽匆匆的退了出去。兩人自是沒去注意他的臉色,相偕跨進客廳。

  這時天色已近昏黑,也沒見有人掌上燈來,當然更沒有人送茶來,那灰衣漢子說的「請到客廳奉茶」,只是口頭客套罷了。

  范君瑤、方璧君兩人坐了一回,天色更黑,依然不見半個人影,漸漸有些不對。像這般不理不睬,讓客人摸黑枯坐,那裏還是待客之道?分明瞧不起人咯!

  兩人又坐了片刻工夫,還是不見有人前來,方璧君低聲道:「大哥,情形有些不對。」

  范君瑤道:「如何不對?」

  方璧君道:「我看這裏好像沒有人住的。」

  范君瑤笑道:「這怎麼會呢?」

  方璧君道:「大哥不信,你且摸摸咱們坐的椅子,不是蒙著一層灰塵麼?」

  范君瑤給她一說,果然伸出一個指頭,往椅子上抹去,這一抹,當真抹起一撮厚厚的灰塵。心中也覺得有些奇怪,說道:「也許這間小客廳,很久沒接待賓客了。」

  方璧君搖頭道:「就是很久沒接待賓客,也該有人打掃才對,我看這裏大有蹊蹺。」

  范君瑤道:「何以見得?」

  方璧君道:「有人一路綴著大哥下來,大哥一點也不知道?」

  范君瑤愕然道:「有人綴著我,那是什麼人?」

  方璧君道:「就是在棗陽酒樓上,被我狠狠抽了幾鞭的那個瘦個子。」

  范君瑤笑道:「那是沖著你來的,你教訓了他,心有不甘……」

  方璧君披披嘴,沒待他說完,搶著道:「才不是呢,這個瘦個子早就一路綴著大哥下來的。」

  范君瑤奇道:「妹子如何知道的?」

  方璧君道:「是我哥哥告訴我的。」

  范君瑤愈聽愈奇,問道:「方兄弟幾時告訴你的?」

  范君瑤道:「哥哥走的那天,在我屋裏留了字條,說他發現有可疑的人,暗中尾隨著你,要我多加留心。」

  范君瑤道:「原來如此。」

  方璧君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這個瘦個子極可能是聞山主的手下人。」

  范君瑤道:「聞山主的手下,他為什麼要一路暗中綴著我呢?」

  方璧君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范君瑤道:「我也覺得奇怪,我和聞山主素不相識,他居然會派人在路上相邀。」

  方璧君站起身,走到門口,但見長廊上一片黝黑,根本不見一絲燈光,也聽不到半點人聲。偌大一座房屋,生似沒有人住的鬼屋!心頭愈覺可疑,忍不住側臉低聲叫道:「大哥,咱們出去瞧瞧。」

  說著,舉步跨了出去,范君瑤聽了方璧君的一番話,心下也自起疑,聞言跟著站起,走出小客廳。

  方璧君指著廊前一片小院落,低聲說道:「大哥,你看,這小天井裏,長滿的青草,本不像有人居住。」

  范君瑤道:「奇怪,他把我們兩人引到山上這座空房裏來,究竟是何居心?」

  方璧玉道:「這裏面一定有著什麼陰謀。」

  范君瑤望著她道:「你說會是什麼陰謀?」

  方璧君道:「我要是知道,不早就說出來了麼?」一面順著迴廊緩緩步去,一面低聲說道:「江湖上人心險詐,譎風詭波,防不勝防,說不定這是人家安排好的陷阱。」

  范君瑤笑道:「聽妹子的口吻,倒像是個老江湖。」

  方璧君回過頭來,笑了笑道:「我雖沒在江湖上走動,聽總聽人說過。」

  她舉手掠掠秀髮,忽然輕聲道:「譬如他們一路派人暗中綴著你下來,等咱們買了兩馬,他們就換一個人也騎著馬跟蹤……」

  范君瑤聽的又是一怔,道:「有人騎著馬跟蹤咱們?」

  「嗯!」方璧君輕嗯了一聲道:「大哥沒有注意,自然不會發覺,前天早晨,咱們剛一出了城,不就有一個穿灰衣的漢子縱馬從咱們身邊擦過麼,這人始終忽前忽後的盯著咱們,直到今午打尖,才沒看到他。」

  范君瑤道:「妹子怎不早說?」

  方璧君嗤的笑道:「跟大哥說上又有什麼用?官塘大路,咱們能走,他也能走,咱們總不好去盤問他吧?」

  范君瑤道:「至少我可以多一分警覺,防範著他。」

  方璧君笑道:「我早就留意著他,真要有什麼舉動,我自會告訴你了。」

  接著說道:「我想他們一路派人跟蹤,大概只是監視咱們的行動,主要是把咱們引到大洪山來,而且還故意藉詞收去了大哥的隨身兵刃,這種種跡象,都好像有預謀的……」

  范君瑤神情一動,問道:「妹子說他們是有意收去我長劍的?」

  方璧君道:「我想是的,那張『解劍入村』的字條,明明是咱們來的時候才貼上去的,先前我只是覺得有些可疑,如今越想越覺他們是故意以『解劍入村』作藉口,把你長劍收去的了。」

  范君瑤道:「我聽先師說過,聞山主為人正派,我和他素昧平生,無怨無仇,以他的武功聲望,真要對我不利,也用不著如此煞費周章。」

  方璧君道:「反正我們已經來了,是禍是福,大概也快分曉了。」

  兩人說話之時,已經走到迴廊盡頭,這裏有兩扇腰門,閂門木閂。

  范君瑤拔下木閂,開出門去,外面又是一條長廊,通向大廳。前階是一個小天井,鋪著平整的青石板,但石板縫中也青草雜生,顯然很久無人居住。

  兩人沿著長廊,走到大廳前面,只見六扇花雕花門,緊緊閉著,兩人點起足尖,從花格子往裏望去。但覺這座大廳幽深寬廣,黑沉沉的看不清裏面景物,似是廳上還有神龕供桌!

  范君瑤遲疑的道:「這裏像是祠堂!」

  方璧君道:「我們進去瞧瞧。」

  伸手一推,兩扇木門呀然開啟,方璧君隨著往裏走去。

  范君瑤怕她有失,跟著跨進大廳,但就在此時,方璧君突然腳下一停,口中發出一聲驚「啊」!

  范君瑤不知她發現了什麼可怕之事,急忙一步掠到她身邊,說道:「妹子別怕……」

  黑暗中,方璧君花容失色,急促的道:「大哥!我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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