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七步驚龍 | 上頁 下頁
五五


  你可以回頭來看我,我就不能看你?

  你如果認為我看你是輕薄?

  那你又為什麼要回頭看我?

  當然,他不能為了人家姑娘的一聲冷哼,站起來去和她評理,但心裡總覺得這青衣少女似乎蠻橫得有些不通人情。

  正好此時一名夥計替他送來酒萊,君簫也就不去理會她們,獨自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吃喝起來。

  過不一回,只聽藍衣老媼尖著嗓子叫道:「堂倌,算帳。」

  掌櫃的趕忙答應一聲,急步趨了過去,陪著笑道:「回老太的話,一共是五兩二錢七分銀子。」

  君簫聽得一怔,暗自忖道:「這婆孫二人,桌上一共也沒叫幾個萊,那要這許多銀子?這家酒樓,簡直是漫天要價!」

  藍衣老媼摸出一錠足有七、八兩重的銀子,交到掌櫃手中,一面伸手一指君簫桌子,說道:「連這位相公的都一起算了,餘下的不用找了。」

  你別看她像個鄉下老太婆,她八兩銀子吃了一頓普通的酒飯,出手豈非比達官貴人還要大方。

  掌櫃的連連哈腰,說道:「多謝老夫人賞賜。」

  多賞了幾兩銀子,「老太」就變成了「老夫人」。

  君簫聽她連自己的賬都給付了,急忙放下筷子,拱拱手道:「老婆婆不用客氣,在下……」

  藍衣老媼不等他說下去,搖搖手,攔著笑道:「沒什麼,老身給了就算了,相公不用再和老身客氣了。」

  君簫還待再說,藍衣老媼已經站起身,朝青衣少女吩咐道:「小紅,咱們走。」

  青衣少女跟著站起,纖手一揮,鶯聲厲厲地道:「大家該上路啦!」

  嬌聲甫落,六張桌上的人,一齊站了起來,魚貫往樓下走去。

  現在君簫明白了,這些人和藍衣老媼是一路的。

  青衣少女扶著藍衣老媼,離開座位,她們要下樓去,就得經過君簫的桌子。

  君簫因她替自己會了酒賬,心裡過意不去,站起來,說道:「老婆婆……」

  藍衣老媼沒待他說完,顫巍巍的伸過手來,輕輕拍著他肩膀,笑道:「年輕人,你也該走了。」

  君簫不好避讓,但聽她說得奇怪,心頭微愣,說道:「老婆婆請便。」

  「不。」藍衣老媼笑得有些譎詭,微微搖著頭,笑道:「老身之意,是想邀你和咱們一起走。」

  君簫發覺她說話之時,那雙眼睛,眯得像一條縫,一直盯著自己。

  她眼縫之中,閃爍著奇異的光亮,一回亮如星星,一回黯淡晦暗,一瞬之間,竟然變幻莫測,心頭暗生警惕,問道:「在下為什麼要和你們一起走?」

  藍衣老媼依然含著微笑,徐徐說道:「老身也是一番好意,這一帶都是蠻荒之地,大家結伴同行,總比一個人走要安全得多。」

  她話聲說得十分柔和,好像真是一番好意,但君簫聽到耳中,就覺得不大對勁!

  尤其藍衣老媼笑得好不詭秘,好像她艟孔中,正在散發著無形的吸力,自己不知不覺之間,竟被她多變的目光吸引住了,再也移不開目光。

  心頭不由大驚,暗暗凝聚功力,想把目光移開,但藍衣老媼眯著雙目,緊緊盯著你,任你如何運功,也休想移得開去!

  不,等你發覺不對,就是想要舉手劈出一掌,都有如夢魘一般,連手臂都舉不起來。

  藍衣老媼望著他,微笑道:「好了,年輕人,你現在應該想清楚了,走,隨老身下樓去。」

  她顫巍巍的手,又伸了過來,拍拍君簫的肩膀,好像慈母對孩子一般的親藹。

  君簫心頭一陣迷糊,居然點點頭道:「好,在下那就和老婆婆一起走好了。」

  藍衣老媼得意地笑道:「你想通了就好,小紅,咱們走。」

  青衣少女攙扶著她,緩緩朝樓梯走去。

  君簫一手提起包裹,緊隨著她們身後而行。

  掌櫃率同三名夥計,早已在樓梯口一字排開,躬著身同聲說道:「老夫人好走,謝謝老夫人。」

  一行人離開長樂,依然一路西行。

  在城中之時,藍衣龍媼還需要青衣少女攙扶而行,但出了縣城,她再也不用人扶持,緊隨眾人身後健步如飛。

  小紅(青衣少女)此時已越過眾人,走在最前面,替大家帶路,翻山越澗,一路飛掠奔行的極快。

  這一路上,都是人跡罕至的崇山峻嶺,山勢迤邐,溪澗如帶,不時有猛獸出沒。

  這樣曉行夜宿,一直走到第四天傍晚,才趕到一座雲霧繚繞的高山之下。

  小紅領著大家朝一處山谷走去。

  這座山谷從山口起,石呈黝黑,四周寸草不生,形態十分險惡。

  山谷入口處,一路曲折甚多,越往裡越狹,兩旁陡壁如削,寸草不生,腳下也盡是大小石塊,流水潺漣,石上長滿了青苔,走在上面,滑不留足,這簡直是一條山縫!

  約莫走了半裡光景,峰迴路轉,眼前地勢開朗,卻是一片小小的草地,草地上蓋著一座六角形的石亭,一方扇形的橫匾,上書「止武亭」三個朱紅楷書。

  一條亂石壘壘的山澗,依然向裡延伸,沿著山澗深入,轉過山谷,裡面又是狹窄峭壁,向左彎去,敢情裡面又是一道深谷。

  小紅領著一隊人走近「止武亭」。

  纖手朝後一擺,示意大家停步,然後獨自走上幾步,朝亭中躬身施了一禮,說道:「婢子小紅,恭請孟婆婆。」

  止武亭中,只有一張小小的石桌和四個石凳,根本不見半個人影,但就在小紅話聲方落,亭中就響起一個蒼啞的老婦人聲音,說道:「權杖呢?」

  只不過一霎眼的工夫,止武亭上,已經踞坐著一個手持黑漆杖,身穿黑衣的白髮老婆婆。

  小紅慌忙應了聲「是」,從身邊一個革囊中,取出一塊鐵牌,攤在掌心,說道:「請孟婆婆驗看。」

  孟婆婆一雙水泡眼,朝她掌心一瞥,問道:「一共幾個人?」

  小紅躬身道:「一共二十五名。」

  孟婆婆「唔」了一聲道:「你們可以進去了。」

  小紅又應了聲「是」,收起鐵牌,朝身後揮了揮手,當先朝谷中行去。

  一行人跟在她身後,魚貫而行。

  藍衣老媼是這一行人的押隊,走在最後,朝孟婆婆擠眉弄眼的向身後噘噘嘴,邊走邊笑道:「龍姐姐;麻煩你啦!」

  孟婆婆點點頭道:「你只管走好了。」

  一行人很快在山谷中消失,孟婆婆手持黑漆杖,顫巍巍站起身,走出六角小亭,口中沉喝道:「二位既然闖進了涼霧山埋恨谷,又何用再藏頭縮尾?」

  話聲甫出,突然聽一聲洪笑,兩條人影,疾如鷹隼劃空瀉落。

  這兩人都是道家裝束,左邊一個年約四旬,身穿天藍道袍,背負青穗長劍。

  右邊一個年約五旬開外,胸飄黑髯,一身灰布道袍,除了肩負長劍,左手還執著馬尾塵拂,那一聲長笑,正是此人所發。

  孟婆婆一雙水泡眼只瞄了兩人一眼,冷冷說道:「老婆子如果眼睛不花,二位居然還是武當,衡山的高人。」

  藍袍青穗,正是武當弟子的標記,衡山派左拂右劍,名聞天下,因此只要是久走江湖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

  黑髯道人朗笑一聲道:「不錯,貧道正是衡山史清塵,這位是武當孤松道友。」

  孟婆婆似乎絲毫不把衡山,武當的人放在眼裡,冷聲道:「說說來意。」

  史清塵道:「貧道敝師侄谷風池,和無為道長(武當掌門人)門下俗家第子祝祥麟,均在一月前離奇失蹤……」

  孟婆婆哼道:「你們找人找到涼霧山埋恨谷來了?」

  孤松道人道:「貧道和史前輩若無半點佐證,豈會找到這裡來?」

  孟婆婆道:「什麼佐證?」

  孤松道人道:「方才那一行人中,貧道認識的就有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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