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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來的真快!

  老魔頭想是存心賣弄,表示他神功卓越,是貨真價實的托塔天王;但哪裡知道就憑這一點,已顯得火氣十足,不脫魔頭本色!

  試想紫老臉者,方才來得何等從容?

  兩人這一比,正邪之分,也就在此!

  轉眼工夫,黃衣少女已領著一個頭戴道帽,身穿道袍,腰背微弓,頦下留著一把山羊鬍子,從山門進來!

  此人當然就是天山一魔了。

  他步人大殿,目光一瞥,瞧到佛堂上除了緇衣老尼,還有一個紫臉青袍老者,似乎微微一怔!

  托塔天王精擅易容之術,江湖上能夠見過他真面目的人實在不多,老魔頭自然當面不識。

  他慌忙趨前幾步,朝緇衣老尼稽首:「貧道冒昧登臨,有擾神尼清修!」

  緇衣老尼還了一禮,淡淡說道:「貧尼已有多年不履紅塵,道友是誰?恕老尼眼拙了。」

  天山一魔哈哈一笑道:「歲月不饒人,三十年時光,轉眼過去,逝者如斯,貧道又換了一身道裝,神尼自然認不出來了。」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但神尼總還記得三十年前,勾漏雙凶竊取神尼三粒牟尼珠,連傷天門三老,貧道適時經過南屏,截住勾漏雙凶,後來神尼也趕來了,曾蒙神尼見邀,有暇可到小靈山來,哈哈,貧道……」

  他侃侃而言,對昔年之事,居然如數家珍!

  黃衣少女暗暗「哦」了一聲,心想:「難怪師傅平日對托塔天王,十分推崇,原來他還幫過師傅的忙!」

  紫臉老者同樣聽得一怔,暗想:「自己當年之事除了天山二老,別無旁人,這魔頭怎會如此詳細?哦,是了,他准是從勾漏雙凶那裡聽來的了。」

  緇衣老尼沒待他說完,低垂的雙目,突然神光湛湛,抬目沉聲道:「聽道友說來,你是王大俠了?」

  她語氣不善,臉上也微含不悅!

  天山一魔神色不變,陰笑道:「豈敢,貧道二十年來,不用俗家姓氏久矣!」

  他說到這裡,忽然朝紫臉老者打量一眼,稽首道:「這位老施主,能在小靈山作客,定非常人,不知如何稱呼?」

  紫臉老者拱拱手微笑道:「老朽姓洪,就住在山下,蒙神尼不棄,時常來討教些佛典禪理。」

  天山一魔笑道:「老施主神光內蘊,分明是位世外高人,貧道幸會之至,老施主如不嫌棄,貧道就住在桃花源中,歡迎老施主一游。」

  紫臉老者頷首道:「老朽久慕桃源之名,有暇自當前去觀光!」

  天山一魔喜形於色道:「洪山施主光臨,只要提起貧道,自然有人引路。」

  紫臉老者道:「老朽記住了。」

  黃衣少女端了一盅香茗上來,說道:「道長請用茶。」

  天山一魔沒待她放下,慌忙接過,笑道,「姑娘太客氣;了,哈哈,這位想是神尼高足了,名師出高徒,小小年紀,造詣已是不凡。」

  緇衣老尼緩緩抬手道:「道友遠來,請坐了好說。」

  大家在佛堂上分賓主落坐。

  緇衣老尼道:「道友不遠千里而來,必有見教,貧尼洗耳恭聽。」

  天山一魔陪笑道:「不敢,貧道趨登寶山,實是受了桃花源成宮主央托,拜謁神尼而來……」

  來了,話題轉入了正題!

  緇衣老尼不待他說下去,寒著臉,問道:「成宮主是誰?」

  天山一魔連忙接口道:「成宮主乃是貧道多年好友,也就是通天教主陰前輩的高弟,近在桃花源創立太陰宮,繼承陰山道統。」^說到這裡,微微一頓,迅速瞥了緇衣老尼一眼,他似乎是在察看老尼的神色,然後接道:「成宮主素慕神尼盛名,特挽貧道前來,想請神尼擔任一個名義,這是成宮主的聘函,恭敬神尼過目。」

  他迅速從袖中掏出一份泥金聘函,遞到緇衣老尼面前。

  緇衣老尼見他送到面前,不得不接,目光一瞥,立即把聘函依然退了回去,微哂道:「貧尼已有多年不問塵事,『太陰宮最高護法』名義,貧尼愧不敢當,道友替貧尼婉謝了吧!」

  天山一魔手推著聘書,笑道:「成宮主敦聘神尼,完全是為了表示對神尼尊崇之意,還望神尼給貧道一個薄臉才好。」

  緇衣老尼微慍道:「貧尼要不是看在托塔天王四個字上,道友休想上得小靈山來,貧尼不欲多說,道友請吧!」

  她這話已明明說出天山一魔並不是托塔天王來了!

  天山一魔神色一凜,勉強笑道:「貧道也有二十年沒在江湖走動了,實因受人之托,不得不冒昧前來,神尼世外高人,既然堅持不受,貧道自當遵命回覆。」

  他一直等到把話說完,才徐徐的從緇衣老尼手上,接過聘函,納入袖中,一面起身說道:「有擾神尼清修,貧道告辭了。」

  緇衣老尼臉色微沉,徐徐抬目道:「道友替貧尼轉告成宮主,善惡只在一念,不悔不悟,永淪苦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天山一魔臉色又是一變,匆匆說道:「貧道自當轉告。」

  話聲才落,人已急急朝庵外走去。

  他自然知道,自己行藏,已被神尼識破,是以走的極為慌忙,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

  「阿彌陀佛!」

  緇衣老尼目送他走出門才低喧一聲佛號,皺皺眉道:「這些魔頭果然可惡!」

  紫臉老者微笑道:「他敢在神尼面前,故弄玄虛,膽子真也不小!」

  緇衣老尼目光一抬,奇道:「老檀越也看出來了?」

  紫臉老者大笑道:「他把聘函一再推讓,遲遲不肯收回,顯然其中有弊!」

  緇衣老尼微微歎息道:「老檀越見多識廣,貧尼自愧勿如!」

  微微一頓,接著又道:「貧尼若非悟激觀心神通,發現他心懷叵測,豈非已蒙其害?」

  黃衣少女吃了一驚,柳眉挑動,急急問道:「師傅,這老賊敢暗算你老人家,你怎不早說?」

  緇衣老尼藹然道:「出家之人,最戒嗔念,為師豈會中他暗算?」

  說到這裡,緩緩伸出右手,一面說道:「他們知道為師數十年修行,功力深厚,聘函上塗的劇毒,如果沒有十分把握,只怕毒不死貧尼!」

  黃衣少女舉目瞧去,這一瞬功夫,只見師傅方才接過聘書的五個指頭,第一節上,業已色黑如墨,不由粉臉失色道:「師傅,這是什麼劇毒,究有這般厲害?」

  緇衣老尼屈指輕輕一彈,從指頭彈出縷肉眼幾乎無法瞧得見的灰色輕煙,直向山門外電射飛去!

  一面朝紫臉老者微微笑道:「老檀越,這大概是千毒谷主的無形之毒吧!」

  紫臉老者點點頭道:「不錯,千毒谷主的無形之毒,能使中毒之人,一無所覺。」

  他口中說著,但眼看緇衣老尼居然能把手指上的劇毒,輕輕彈出,心頭不由暗暗一驚,忖道:「這一手工夫,分明是佛門失傳已久的無上神功,『拈花指』了!」

  「啊……」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轉頭朝黃衣少女說道:「姑娘快運氣試試,可有什麼不對?」

  黃衣少女睜大雙目,驚奇的道:「王大俠是說晚輩也可能中了他暗算了?」

  紫臉老者道:「老朽也是猜測罷了,這魔頭既然存心而來,說不定對姑娘也會下手。」

  黃衣少女似乎不信,哪知略一運氣,不由驚「咦」了聲,含怒道:「師傅,這魔頭果然連弟子身上,也下了毒呢!」

  她皓腕一伸,右手纖纖玉指,五個指甲,悉成深灰!

  紫臉老者道:「姑娘想是在端茶之時,被他做了手腳,這就奇了,他從哪裡學來的烏蒙『借物傳毒』?」

  這下,連修行功深的緇衣老尼也不禁勃然變色,慍道:「他居然連貧尼的徒弟,都不肯放過!」

  黃衣少女不再說話,也像她師傅一般,屈指向空輕彈,但她終究功力尚淺,連彈了三次,才把指上劇毒彈去!

  這可把紫臉老者瞧得更是驚凜不止!

  神尼一身成就,為近百年來空門第一奇人,持練佛家無上神功的「拈花指」,原也不足為奇,但黃衣少女最多不過十八九歲,居然也練成了「拈花指」!

  「阿彌陀佛,我佛保佑!」

  緇衣老尼,忽然低喧一聲佛號,緩緩起身,走到觀音大士神龕前面,跪了下去,默默祝告了一陣,才行站起,朝紫臉老者合十為禮,凝重的道:「老檀越俠骨仁心,為了武林浩劫,不遠千里而來;但貧尼昔年曾在佛前許下宏願,不再涉足紅塵,不問江湖是非……」

  紫臉老者張口欲言,但又忍了下去。

  緇衣老尼接著說道:「只是貧尼細思老檀越切責之言,深含至理,貧尼身為佛門弟子,我佛慈悲,自不能坐視武林眾生,同淪魔掌,……紫臉老者聽到這裡,不禁合掌道:「神尼上體佛心,只此一念,功德無量。」

  緇衣老尼指了指黃衣少女道:「小徒葉蘊如,自幼由貧尼扶養長大,目前總算已可代貧尼做些瑣碎事情,貧尼意欲命小徒下山,聽侯老檀越差遣,不過須待三日之後,始能成行,不知老檀越意下如何?」

  紫臉老者知道她即命門下弟子下山,自然有她足夠的把握,她說的須待三日之後,想必在臨行之前另有傳授,自己此行,總算不虛。

  想到這裡,不覺大喜過望,忙道:「名師出高徒,神尼門下,自然不凡,差遣兩字,老朽如何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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