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蘭陵七劍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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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百歲直到此時,才知對方果非易與,但見他鬚髮倏張,虎目金光暴射,未容狂飆近身,腰身微挫,擺了一個坐馬式,吐氣開聲,大喝一聲,硬向來勢迎擊而出! 南振嶽瞧到這式「石破天驚」,心中暗道:「果然會是師傅?這姓穆的要糟了!」 他想也許師傅只是唬唬他的,臨到接觸之際,定然會把力道收轉! 兩股勁氣一接,轟然一聲悶響! 穆百歲一個身子像斷線風箏一般,呼的直飛出去! 就在穆百歲吃掌風震飛之時,洪山道士已同時疾躍而起,快如離弦之矢一般,跟著直飛過去,懸空一攫,不符穆百歲摔落實地,已把他身子接住,飄然落到地上。 南振嶽瞧的微微一笑,暗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師傅並無傷他之心,只是……啊,不……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南振岳心念方動,只見洪山道士右手接住穆百歲,左手已迅疾從穆百歲懷中,掏出一個小小錦盒。 口中長笑一聲,隨手一摔,丟下穆百歲,轉過身來,雙腳頓處,人已騰空飛起! 「拍達」! 穆百歲一個高大身子被摔到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這聲音宛如落在南振嶽心弦之上,整個人猛然一震2這不是師傅,自己師傅怎會做出殺人劫寶的事來?但自己親眼目睹,事實俱在,他明明是自己的師傅! 南振嶽心頭感到無比沉痛,在自己的心目中,師傅一直是自己最尊崇的偶像,他慈愛、正直、廉潔偉大;但今天所看到的師傅,卻是陰森、兇殘、貪婪、狠毒兼而有之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嘶!一條人影,劃空而來,倏然落到穆百歲身邊! 此人身法之快,竟然不在師傅之下! 南振嶽又是一驚,急忙舉目瞧去! 誰會相信那是一個糟老頭子,聳肩縮頭,身上穿著一件破了的葛布長衫,神態憔悴,但他卻有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 只見這破衣老人落到地上,直是搖頭,口中慨歎的道:「遲了!遲了!」 說到這裡,突然回過頭來! 這一回頭,南振嶽才瞧清他的面貌,鬥雞眼、酒糟鼻、長胡糾結、滿臉垢汙,簡直猥瑣已極! 他望著自己擠擠眼,說了句:「小子,他的後事就交給你料理吧!」 雙腳點動,飛也似朝山徑上跑去,眨眼走的無影無蹤。南振嶽心頭一凜,林中別無他人,這糟老頭分明對自己說話,他敢情已經發現了自己?要自己替穆百歲料理後事?他緩緩走出樹林,走到穆百歲身邊,這位名震關外長白二老中的盤嶺蒼鷹,業已氣絕多時,嘴角間還在滴著紫血,分明內臟被掌力震碎致死! 他不知師傅從他懷中搜去那個錦盒,裡面貯的究是什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師傅逞兇,卻由徒弟來替他埋葬。 南振嶽心頭有說不出的感慨,他從身邊抽出長劍,在林前挖了個深坑,把穆百歲的屍體埋好,然後又替他在墳前豎立了一塊石碑,用劍鐫了「長白二老穆百歲之墓」,幾個大字。 這一折騰,他再也不想睡了。 尤其是親眼瞧到師傅殘殺穆百歲的一幕,使他心頭感到鬱鬱不樂。 抬頭望望天色,快近四鼓,距黎明已是不遠。 他想起師傅和那糟老頭都是朝北首一條山徑上去的,那麼准是出山路徑無疑,想到這裡,也立即朝北首山徑上薛去。 天色黎明,已經趕到一處市集,在路邊攤上,用過早餐,問明去崇陽的路徑,就急著上路。 崇陽為湘鄂交通孔道,北達武昌,南通長沙,為行旅商賈必經之途,城中店肆林立相當熱鬧。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龍學文約好在崇陽見面的。 說實在,南振嶽雖然只和龍學文小別三天,但不知怎的,老是惦念著他,有些放心不下。 這倒不是他已經知道龍學文是女兒之身,有了情愫,他不放心的,卻是龍學文的師傅黑風婆,仔細想來,總覺得不無可疑。 當然他和龍學文情如手足,本來行止與共慣了,難免不無懷人之思! 古人說的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日不見,豈不如隔九秋?南振岳趕到崇陽,正是午牌時光! 他在街上走了一轉,覺得大街上一家叫做江山樓的酒館氣派最大,心想龍兄弟要是找來,這家酒樓,自然最容易引人注目了,這就轉身走了進去。 登樓一瞧,這時樓上已上了七成座頭,縱酒談笑,人聲糟雜。 當下找了一處靠視窗的座位坐下,要過酒菜,就憑欄望著街上行人。 忽然聽身後一個清脆聲音,說道:「你說山谷喜以俚俗之語寫詞,陳師道批評他說:「時出俚淺,可稱傖父」我卻偏愛他那首『清平樂』俏麗清新,妙語如珠!」 說到這裡只聽他敲著竹筷,低聲念道:「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另一個沒待他念完,低笑道:「你要去喚他同住,就去喚吧!」 先前那人叱道:「胡鬧!」 另一個人道:「這是二哥先和小弟抬杠,我說山谷俚俗,你卻偏要說他清新。」 先前那人道:「好,二弟,你倒說說,你喜歡誰的?」 另一個人道:「小弟覺得嚴蕊有一首如夢令:「道是黎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曾記,人在武陵微醉。』倒是切合咱們那裡……」 先前那人忽然低聲叱道:「這是什麼地方,你……」 他這句話說的極輕,但南振岳耳朵何等靈敏,自然聽的清楚,心中暗暗奇怪,讀詩論詞,和這裡有什麼關係,何用這般急著攔阻?他因兩人口氣不俗,而且聲音清脆,似乎都很年輕,不禁轉頭朝身後看去! 這兩人青衫佩劍,年紀最多也只有二十三四歲,不但眉目清俊,儀錶瀟灑,而且雙目神采奕奕,分明身懷上乘武學! 他原先只當兩人在酒樓上大談詩詞,極可能是讀書相公,如今發現他們不但會武,還成就極高,心中不禁暗暗感到驚訝不止! 因為據自己估計,這兩人的武功造詣,已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之數,當今九大門派之中,只怕不會有如此年輕又有如此成就的人。 他因自己戴了這張紫膛臉的面罩,容易給人家認出是龍門幫的副壇主龍振南,因此在趕到崇陽之前,早已取下面罩,恢復了他的本來面目。 玉面朱唇,翩翩年少! 那兩個青年見南振岳向他們不住的打量,那個年紀較大的一個目光閃動,忽然拱手笑道:「這位兄台,想必也是雅人,可有什麼見教嗎?」 南振嶽連忙還禮道:「豈敢,兄弟只是仰慕兩位風儀而已。」 那年紀較小的一個接口道:「萍水相逢,兄台何不過來一敘?」 南振岳因對方兩人人品俊逸,又有一身武功,也頗想交這兩個朋友,聞言忙道:「承蒙不棄,只是兄弟還要等一個人。」 說著起身換了一下位子,和兩人坐的較近。 那年長的一個微微一笑道:「兄台如何稱呼?」 南振嶽因自己載了人皮面罩,既然化名龍振南,那麼如果不戴面罩,就不能再用龍振南了。 一時不暇思索,只好拱手道:「小弟姓南,草字振嶽,兩位兄台呢?」 年長的似乎微微一愕!年紀較小的搶著答道:「在下任如川,這是我們二哥易如冰。」 南振嶽心想:「易如冰,任如川,原來他們不是同胞兄弟「心中迅疾一轉,一面說道:「原來是易兄、任兄,幸會之至!」 易如冰問道:「不知兄台等的是誰?」 南振嶽道:「小弟三日前和舍弟相約,在此地見面。」 易如冰「哦」了一聲,似乎頓告釋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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