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蘭陵七劍 | 上頁 下頁


  當然,憑南振嶽一身武功,他師傅自非尋常之人,但洪山道士,這四個字,江湖上從沒有人說過!

  何況既說師傅舊傷復發,自然是昔年受的傷,又說從沒在江湖走動,豈非自相矛盾,使人聽來就有臨時編造之嫌!

  黃衣老僧長眉微攏,抬目道:「小施主說的,自然可信,只是本寺珍藏的一瓶大旃,今晚初更方過,被人盜覽,據寺中守護丹室的弟子報告,盜丹之人年事極輕,最多不過二十出頭,而且眉目俊秀,一身青綢勁裝,和小施主實有幾分相似……」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要知這瓶大旃丹還是先師當年雲遊名山大川,採集百種靈藥,煉製而成,為本寺藏珍之一。此人盜走丹藥,臨行之時,還留下一份柬帖,自稱黑風婆門下。小施主也許聽人說過,黑風婆在四十年前,橫行江湖,無惡不作,只是已有多年沒在江湖走動,她命門下弟子前來盜取大旃丹,可見她這多年來,可能是走火入魔,因此,本寺勢非追回此丹不可。這一點,小施主當可明白,本寺此舉,也可說是為未來江湖著想。」

  南振岳看黃衣老僧臉上雖然滿是仁慈之色,說來卻是嚴肅無比,尤其語氣之中,對自己似乎仍有不信之意。

  正當此時,只見一個灰衣僧人急奔而來,朝黃衣老僧躬身道:「弟子奉命趕去紫竹庵,只有管庵的老婆婆一個人在,據說庵主早在三天之前,就下山去了。弟子問他,今晚可曾有人去過?那老婆婆直是搖頭,說紫竹庵白天都沒人上門,晚上那會有什麼人去?」

  南振嶽聽得心中大奇,自己明明見到了因老師傅,管庵的老婆婆怎會說她早在三天前就下山了?

  自己說得明是事實,但這麼一來,豈不成了捏造之事?

  他臉上不禁一紅,連忙從懷中取出那張藥方,遞了過去,一面說道:「在下奉家師之命,就是乞取這張藥方來的,方才在下明明見到庵主老師傅,這藥方就是庵主親手交給在下的。」

  黃衣老僧只朝藥方瞧了一眼,便自遞還南振嶽,但這一瞬之間,他臉上神情更是嚴肅,徐徐說道:「小施主今晚遠來嵩山,又是急於趕去雲南,縱使老衲相信小施主說的都是實情,也未免太以巧合。何況紫竹庵主了因大師又湊巧不在,無人可為小施主作證,小施主沒有自處之道,免得老僧難以向方丈覆命才好!」

  他這幾句話,說來委婉,其實對南振嶽已是起了疑心。

  南振嶽這下真是極感尷尬,今晚之事,自己縱有百口,也難以分辨得清。驀然他想到師傅臨行之時,曾交給自己兩張沾在一起的四方形的白紙,當時師傅曾說,如果碰上難以解決之事,而對方又堅要詢問自己來歷之時,可把上面一張白紙揭開,印上右掌,朝對方伸去,口中不必多說,對方自會退走。

  看來今晚就得用上了!心念轉動,立即從懷中取出那兩張方形小紙,小心翼翼的揭去上面一張,朝右手掌心一貼,抬目道:「在下方才說的,全是事實,老師父要是不信,請看了這個,也許就會知道?」

  說著,右掌直豎,朝黃衣老僧面前送去!

  他只覺右掌伸出之時,那張小紙,已從掌心飄落。

  說也不信,黃衣老僧目光一納,忽然面露驚詫,雙手合十,口中低喧一聲佛號,說道:「阿彌陀佛,老衲多多失敬,事出誤會,小施主幸勿介意,遇上令師,請代為致意就說少林羅漢堂主持百忍向他問候。」

  話聲一落,黃袍飄忽,緩步行去!

  超凡和尚等三人,不知南振嶽掌心究是什麼,眼看主持大師飄然離去,不禁愕然相顧,他立即率同羅漢陣十八僧侶,一齊退走。

  南振嶽沒想到事情會轉變得如此快法,一時不禁怔在當地,心中大是奇怪,直等僧侶們相距遠去,才如夢初醒。

  他弄不懂師傅交給自己的這兩片小紙中,究竟是什麼東西?就憑這片小小白紙,會使少林寺羅漢堂主持百忍大師只看了一眼,就完全相信,而且還向自己深致歉意!

  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看來師傅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他迅速俯下身去,從地上揀起兩片白紙,收入懷中,躍上馬匹,一路急馳,趕回登封,差不多已是三更時光。

  在街上找到一家客棧,吩咐店夥替馬匹好好上料,跨進房間,立即掩起房門,剔亮燈火,從懷中取出兩片白紙來看,可是連什麼也沒有!

  急忙攤開右掌,就著燈光仔細一瞧,掌心雖然沾著一些細碎的金箔,因為一路上控著韁繩,已把掌心原有的痕跡,都弄模糊了!

  一時後悔不迭,可惜自己方才不早看看掌心,但他大概可以猜想得到這兩片方形白紙,只是貼金箔的紙張,自己把金箔貼到掌心,百忍大師瞧到金箔,就立刻退走,可見這金箔,准是江湖上的什麼記號!

  不錯,自己師傅,自稱洪山道士,也有人叫他洪道人,但憑他老人家一身武學,決不會是尋常人物。

  那麼這令少林高僧都要退避三舍的金箔記號,極可能就是師傅當年的記號了!

  (按:金箔,是用金子槌成比紙還薄的方片,用來貼飾佛像,或者各種器皿上,要用金色裝飾時,貼上金箔,可以歷久不變,如匾上金字,佛像金身等等,每片金箔,上下各有一張小方形白紙保護,便於取用也。)

  一宵易過,第二天早晨,南振岳向櫃上打聽了去雲南的路程,便自上馬趕路,傍晚時分,趕到寶豐,落店,並沒發生事故。

  第三天早晨,會過店賬,跨出大門,只見店夥手上牽著一匹青鬃馬,在店前伺候。

  南振嶽瞧得一怔,搖搖手道:「夥計,這匹馬不是我的。」

  店夥拭拭汗水,陪笑道:「是,是,小的記得,相公昨晚騎來的,是一匹黃驃馬,只是……只是今天天還沒亮,有位相公急著趕路,把馬匹換錯了,他……騎了相公的馬去,槽裡只剩了這匹……相公將就著騎這匹吧!」

  南振嶽眼看這匹青鬃馬毛色光澤白中透青,生得甚是神駿,比起自己那匹黃驃馬,不知要好出多少倍,就是連馬鞍都全副嶄新,十分精緻。

  心中暗想:這人真也魯莽,連自己的馬匹都會換錯!

  店夥瞧他沒有作聲,不迭陪笑,說了許多好話。

  南振嶽因人家已經走了,也只好將錯就錯,從店夥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朝大路馳去!

  已牌時光,趕到離方城不遠的招撫閣下!這是一道約有半裡來長的狹谷,穿過狹谷,大路沿著一座山腳彎去。

  方城就在前面,遠遠已可以望到城牆,南振嶽心中竊喜,那人和自己換錯馬匹,這青鬃馬的腳程,可比自己的黃驃馬快得多了!

  正行之間,猛聽一聲洪鐘也似的笑聲,從身後谷口傳來!

  這聲長笑,直震得四山回應,足見發笑的人,內功深厚無比!

  南振嶽不禁回頭瞧去,只見谷中正有一條高大人影,飛奔而來,口中洪聲喝道:「停下來!」

  南振嶽聽他稱呼,分明來的是一個和尚,不由皺皺眉,勒住馬韁。

  這一瞬工夫,那人業已奔近,那是一個身材高大,滿臉長著連鬢胡的灰衲僧人,手提六尺方便鏟,大踏步走來,氣度十分威猛!

  南振嶽在馬上拱了拱手,正待開口!

  高大僧人環目轉動,精芒連閃,上下打量了南振嶽幾眼,冷笑道:「這匹馬腳程倒是不慢!」

  南振嶽見他來勢洶洶,卻稱讚自己馬匹腳程不慢,這無異說自己仍然逃不過他,心中雖覺有氣,依然沉聲問道:「老師父法號如何稱呼?叫住在下,可有什麼事嗎?」

  高大僧人洪聲道:「自然有事,少林寺闖尊者百非,你總聽人說過吧?就是老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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