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蘭陵七劍 | 上頁 下頁


  夜行人聞聲一懍,趕忙躍落天井,抬頭瞧到石階上站著的緇衣老尼:立即趨前幾步,抱拳說道:「在下奉家師之命,專程叩謁庵主老師傅來的。」

  月光之下,這夜行人生得眉目俊朗,看去不過二十出頭。

  緇衣老尼雙目微微一閉,徐徐說道:「貧尼就是此庵主持,小施主令師是誰?」

  夜行人慌忙跪拜下去,道:「弟子南振岳,叩見老師傅,家師洪山道士。」

  緇衣老尼揉揉目光,只是向南振嶽身上不停的打量,同時身軀起了一陣輕顫,啊道:「小施主快快請起,令師叫你來做什麼?」

  南振嶽站起身子,恭敬的道:「家師因昔年舊傷復發,特命弟子前來,向老師傅乞求靈方。」

  緇衣老尼點點頭道:「小施主請隨貧尼來。」

  轉身進入禪房點起油燈,一面問道:「令師舊傷,已有多久了?」

  南振嶽道:「一十八年。」

  「好!」

  緇衣老尼「好」字出口,突然一個轉身,雙臂一圈,一招「擊鼓撞鐘」,直向南振嶽左右「太陽穴」攻到。

  南振嶽驀然一驚,但他立時想起臨行之時,師傅曾說:「庵主也許不相信你是洪山道士的徒弟,要你練一招給她瞧瞧,你只准使一招『日月雙懸』。」

  如今庵主這招「擊鼓撞鐘」,果然只有「日月雙懸」才能化解!

  緇衣老尼這招「擊鼓撞鐘」,原來是一個虛招,拳到中途,便,自撤回,目光一掠,業已瞧到南振岳左手掌心一顆鮮明的紅痣!

  身形後退了幾步,喘息道:「你叫南振嶽?」

  南振嶽才千亮開招式,瞥見緇衣老尼已自收攻勢,也連忙雙掌一收,恭身應了聲「是」,心中卻不禁暗暗奇怪,忖道:「原來這位庵主,竟是不會武功之人,奉她使出半招『擊鼓撞鐘』,就累得喘起氣來!」

  緇衣老尼點點頭,走到靠壁一口木櫥前面,伸手拉開抽屜,從一堆破佈線團中間,找了一會,才翻出一張業已發黃的紙條,打開瞧了瞧,才一手遞過,一面鄭重地說道:「就是這張方子,專治陳傷,這是千金難買的秘方,你千萬小心,不可遺失,」

  南振嶽雙手接過,低頭一瞧,只見上面寫著,「七色草,七裡香,鳳尾草,對開花,活血草,洞裡仙,鬧楊花根,金雀花根,雪裡開花,倒插金釵,龍瓦金錢,金雞獨立,獨將擒五,單鞭救主,過山龍草,九死還魂草。」

  除了這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藥名,和用藥份量,邊上還注著童便浸,鹽水洗等炮製之法。

  南振嶽心頭暗暗一怔,心想這些藥名,自己從沒聽見過?

  緇衣老尼回到禪榻上坐定,她似已瞧出南振岳的心意,微微一笑道:「這是一張草藥方,除了第一味七色草,普天之下,只有雲南蒙山才有,其餘的草藥,並不難找,七色草是這張方中的主藥,令師舊傷復發,小施主非去一趟雲南不可。」

  南振嶽躬身道:「家師吩咐,一切聽老師傅指示。」

  緇衣老尼點點頭道:「七色草生長烏蒙山幽谷之中,不是輕易就可找尋得到,貧尼有一位故人,就住在烏蒙山下黃栗樹附近,此人是一位草藥郎中,精研各種藥草,大家都叫他木郎中,小施主找到了他,只要說是老尼叫你去的,他自會替你把草藥配全。」

  說到這裡,雙目微閉,揮揮手道:「小施主可以去了。」

  南振嶽把藥方折好,揣入懷中,緇衣老尼又道。『小施主千萬不可把這張方子丟了。」

  南振嶽心中暗想:「自己師傅平日博古通今,好像無所不能,但他老人家因昔年舊傷復發,巴不得要自己不遠千里,趕來求取這張藥方,可見這張藥方,非同尋常,自己那會把它輕易丟棄?」

  心念轉動,口中還是恭敬的應了聲是,一面躬身道:「多謝老師傅,晚輩這就告辭。」

  緇衣老尼等他走到門口,有氣無力的道:「記住,鐵是山中石,東山之石,可以攻錯。」

  南振嶽已到門口,聽得一怔,他不知緇衣老尼這兩句似偈非偈的話,究竟什麼意思?抬目瞧去,緇衣老尼已經閉著雙目,狀似入定,一時不敢再問。

  只好把這兩句話,在心中想了一遍,然後恭敬的道:「晚輩記住了。」

  緇衣老尼沒再作聲,南振嶽悄悄退出禪房,仰臉看看天色,已快近二鼓,縱身躍出圍牆,牽過馬匹,循著碎石小徑,穿出竹林,就翻身上馬,一抖韁繩,黃驃馬立即灑出四蹄,朝前面路上奔去!

  他因時光不早,急於趕上鎮集,找個客棧落腳。

  自己從沒出過門,這次由山東趕來河南,是師傅開好了路程單,一路上,何處打尖,何處投宿,注得十分詳細,自己只須按單趕程。

  如今還要趕到雲南烏蒙山去,這趟路程何止千里?自己只知雲南在雲嶺之南,古為滇國,已是西南邊陲,烏蒙山不知又在哪裡?

  他一路沉思,坐下馬匹,一陣工夫,已奔出四五裡路,突聽不遠處一株大樹後面,傳來一聲沉喝:「站住!」

  話聲入耳,但見人影一閃,馬前現出一個身穿灰色僧袍的大僧人,橫攔路前!

  南振嶽瞧得一怔,不知這僧人何故攔路?他生性敦厚,恐怕自己馬匹撞了人家,趕緊勒住韁繩,一面拱拱手道:「大師父攔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見教?」

  那高大和尚目光炯炯,滿臉都是怒容,冷漠的道:「貧僧斗膽,想請施主隨貧僧回去!」

  南振嶽奇道:「大師父要在下到那裡去?」

  高大和尚道:「施主何用明知故問?自然是回少林寺去了。」

  少林寺數百年來,一直領袖武林,江湖上人,提起少林寺,無不肅然起敬,南振嶽聽他說出「少林寺」三字,不由一驚,連忙一躍下馬,拱手道:「大師父原來是少林高僧,在下失敬之至,不知大師父法號如何稱呼?」

  高大僧人不耐的道:「貧僧超凡,施主快隨貧僧去吧!」

  南振嶽瞧他神態倨傲,說話時一副盛氣淩人模樣,心中暗想:久聞少林寺清規素嚴,這超凡和尚對人,何以如此傲慢?一面拱手道:「在下久聞寶刹盛名,蒙師父寵邀,自當登山參拜,只是在下尚有要事……」

  超凡和尚冷笑道:「施主急於趕回雲南,可是你師傅等著你送藥回去?」

  南振嶽聽得一怔,奇道:「原來大師早已知道,家師舊傷復發,要在下前來求尋靈方。」

  超凡和尚點點頭道:「施主果然坦白,但在江湖上行走的武林朋友,大概都知道少林寺的規矩,來時容易去時難,施主居然敢夜闖少林寺,盜走大旃丹……」

  南振嶽愈聽愈奇,自己幾時夜闖少林寺,盜走他們什麼大旃丹?莫非他認錯了人,這就不待他說完,搖手道:「在下剛從紫竹庵來,大師父莫要認錯了人?」

  超凡和尚大笑道:「貧僧那會認錯,施主方才不是已經承認了嗎?」

  南振嶽道:「在下承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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