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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湘雲欠身道:「兩位壇主請先。」

  紫薇壇主道:「使者奉有夫人金令,自然使者請先了。」

  金鷹堂主冷聲道:「理該使者請先,這也不用客氣了。」

  湘雲再次朝兩人欠了欠身,嬌滴滴笑道:「兩位壇主,恕我有僭了。」

  蓮步輕移,款款朝門口走來。

  白少輝開出門去,原是當門而立,此時一見湘雲走來,就後退了一步,側身相讓。

  門外山風正勁,他這一移步,陡覺一陣輕風,撲面而來,手上燭火,頓時熄滅,心頭方是一怔!

  只聽紫薇壇主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說道:「少俠千萬忍耐,此時不可輕舉妄動!」

  她是怕白少輝鋌而走險,才出聲警告。

  白少輝手上燭火雖熄,但湘雲後身,緊跟著兩名手提紗燈的小丫鬟,只不過室內暗得一暗。

  等湘雲跨進房內,兩名小鬟也已跟著走入,一左一右在門內站定,接著紫薇壇主、金鷹堂主也相繼走入。

  湘雲奉有夫人金令,自然以她為主,只見她跨進房中,只走了三步,就站定身子。

  只見她舉手掠掠鬢髮,兩道秋水般目光,投注到白少輝臉上,未言失笑,徐徐說道:「白護法,你知道我是為什麼來的麼?」

  白少輝道:「使者奉有夫人金令而來。」

  湘雲道:「夫人頒給你的密柬,你可曾拆閱?」

  白少輝道:「屬下已經拆閱了。」

  湘雲春花似的臉上,笑容漸漸斂去,說道:「夫人隨柬附賜百花符令一面,准你便宜行事,你知道百花符令的用處麼?」

  白少輝暗暗忖道:「此女可惡的很,谷中明明出了事故,她卻絕口不提,反兜著圈子套問自己。」

  心念轉動,故意答道:「屬下不知百花符令有何用處,正想請示。」

  湘雲突然冷哼一聲,沉下臉來,說道:「百花符令,乃是浣花宮最高信物,你縱然事前不知,但夫人在密柬中附賜與你,即此一點,可見此符何等重要?白護法居然把它隨手放置?須知失落符令,按律就得處死……」

  她說到「隨手放置」,隨著話聲,纖纖玉手,朝白少輝身後,那張吃飯的方桌上指了一指。「隨手放置」這四個字,鑽到白少輝耳中,不禁心頭大疑,忍不住朝桌上瞧去。

  這一瞧,可把白少輝給愣住了,飯桌上,不是端端正正放著一塊百花符令,還是什麼?真的在天亮前送來了,這是什麼時候?什麼人放在桌上的呢?以目前的情形來說,湘雲是第一個跨進房來的人,但她進房之後,只走了三步,便站停下來,此刻距離那張飯桌,少說也還有一丈來遠。

  紫薇壇主、金鷹掌主只跟在湘雲身後,自然比湘雲又遠了一步。當然不可能是這時候送進來的,那麼自己房中,紫薇壇主走後,就沒有人進來過。

  不錯,大概是紫薇壇主留下的,自己方才沒去注意桌上。

  她不是曾說過一定會幫助自己達成搭救王立文等人的心願,原來花小玉姐妹,也是她支使出來的,她故意不讓自己知道。

  想到這裏,心頭一陣感激,不覺偷偷朝紫薇壇主望去。

  紫薇壇主臉上,雖然蒙著面具,但她那雙秋水般眼神,在這剎那之間,方才的焦慮之色,業已一掃而空,流露出喜慰的光芒。

  四目交投,白少輝暗暗說道:「是她,一定是她。」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湘雲口氣一頓,回身朝兩位壇主說道:「兩位壇主,婢子之意,白護法不諳本谷禁律,事屬初犯,是否不予懲罰?」

  紫薇壇主冷然道:「此事自然全憑使者處置。」

  這話等於同意了。

  湘雲道:「白護法還不快快收起,今後可得小心。」

  白少輝暗暗舒了口氣,連忙恭身應「是」,過去收起符令。

  湘雲轉過身去,欠身道:「兩位壇主,我們也可以走了。」

  紫薇壇主、金鷹堂主、湘雲相繼出屋,兩名挑燈使女替他隨手掩上了房門,一行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一聲虛驚,總算過去了,百花谷今晚搜索奸細,可能鬧得天翻地覆,但白少輝卻因百花符令及時送回,此刻就坦然解衣就寢。

  ***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之後,堪堪盥洗完畢,門上起了剝落之聲。

  白少輝開出門去,只見伺候湘雲的小丫鬟綠珠站在門口,瞧到白少輝欠身道:「我家姑娘已經準備好了舟船,特地打發小婢前來,請白護法收拾收拾,一同上路了。」

  白少輝道:「使者也要出谷去麼?」

  綠珠嫣然笑道:「我家姑娘是臨時奉夫人之命,出谷辦事去的。」

  白少輝心中暗暗哼了一聲:「湘雲奉命出谷辦事,又來邀自己同行,用意很明顯,她們還是放心不下自己,才命她監視自己行動來的。」

  心念轉動,一面淡淡笑道:「在下孓然一身,毋須收拾,咱們這就走吧!」

  綠珠轉身道:「小婢帶路。」

  兩人一路疾行,片刻工夫,已到了泊船之處。

  綠珠腳下一停,朝船上躬身道:「白護法來了。」

  她話聲方落,綠玉已從艙中奔出,躬身道:「姑娘請白護法上船。」

  白少輝舉步跨上小船,只見湘雲已在艙內起身相迎,含笑道:「白相公請到艙裏坐。」

  她今天穿了一套淺藍衣裙,胸繡大紅牡丹,外罩紫色披風,蛾眉淡掃,越顯得風姿綽約,清麗動人!

  白少輝連忙拱手道:「屬下奉召而來,有勞使者久候了。」

  湘雲臉帶嬌笑,抬目朝兩婢道:「吩咐他們,可以開船了。」

  白少輝進入艙中,但見中間一張小桌上,已然沏好了兩盞茗茶。

  湘雲目光一轉,柔聲道:「白相公請用茶,這是賤妾吩咐他們替你沏的香茗。」

  白少輝受寵若驚,拱手道:「使者這般相待,屬下如何敢當?」

  湘雲美目流盼,嫣然一笑,道:「白相公文采風流,怎的也拘泥起來,賤妾邀你同行,並非公事,何況到了船上,賤妾是主,相公是客,還是這般使者的稱呼,豈不俗氣。其實你奉命出去,也是使者的身分咯!」

  白少輝心中暗暗忖道:「她今天忽然笑靨相迎,不知葫蘆裏又在賣什麼藥,自己可得小心。」一面整容一面說道:「屬下投效夫人,為時甚淺,雖不知谷中規章,但職有尊卑,禮不可廢,使者……」

  湘雲沒待他說完,嗤地笑道:「不用說啦,賤妾方才已經聲明在先,我奉邀白相公同行,並非公事。」

  白少輝暗道:「你明明是監視我來的,說的真好聽。」

  湘雲朝他笑了笑,問道:「白相公大概還不知道浣花宮使者是什麼身分吧!」

  白少輝道:「屬下確實不知。」

  湘雲白了他一眼,佯嗔道:「看你又是屬下。」

  又自取過茶碗,輕輕喝了一口,接著說道:「浣花宮使者的身分,和壇主、護法不同,因為壇主、護法是經常的職務,使者則是臨時派的,凡持有百花符令的人,都是使者。譬如你白相公,雖是青鸞壇護法,但這次奉有夫人密令,自然也是使者。」

  她語氣一頓,接著又道:「譬如昨晚,我奉了夫人特命,查驗所有奉命出谷,持有百花符令的人,包括紫薇壇主和白翎壇主在內,因此同樣是使者名義,昨晚查驗百花符令的使者,身分和權力,就提高了,但等查驗完畢,回去覆命,這特殊身分,也就隨之消失。今天我又奉命,出去當然也是使者,使這和昨晚的使者不同,目前,我們之間,身分相等,所以你不能再以屬下相稱了。」

  白少輝道:「原來如此。」

  湘雲嗯了一聲,螓首微抬,說道:「白相公此次奉有夫人密命,本來已經替你準備好了船隻,但賤妾自從在迎春坊和相公一席清談,心儀相公文采風流,俊逸不群。可喜相公蒙夫人恩典,恢復神志,奉派出谷,賤妾也正好有事出去,才奉邀相公同行,順便好向相公請益。」

  她一張粉臉,隱泛桃紅,一副似喜似羞模樣!

  白少輝心頭暗暗一凜,隨口道:「姑娘過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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