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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白少輝心中愈覺疑竇重重,高蹺隊後面,一輛華麗馬車上,坐著一個面貌白皙的書生,不住揮手,朝歡呼人群打著招呼。

  此人不用說就是城南錢二公子!

  白少輝看他舉止文弱,也絲毫沒有紈絝習氣,不覺回頭笑道:「這錢二公子,倒像是個讀書的相公。」

  金一凡道:「他十六歲就中了鄉試,所以大家都叫他錢二秀才。」

  白少輝道:「卓府的彩龍、錢府的高蹺都過去了,城東趙公子和城西王兄又是什麼玩藝了?」

  金一凡笑道:「不是已經來了麼?」

  但聽一路鞭炮雷動,鑼鼓喧天,接著就是十八個彪形大漢,上身赤膊,腰圍豹皮,手上拿著明晃晃的鋼叉,一路隨丟隨舞,上下飛滾,發出一片啷啷聲響。

  白少輝問道:「這是城東趙三公子的了?」

  金一凡笑著點點頭道:「這不過是開路的!」

  不過是開路,那麼後面還有?果然只聽金鑼大響,又是十八名腰圍豹皮的大漢,手上各擎著一面火紅豎立長旌,上繡:「城東趙府獅隊」字樣,後面一共是九頭顏色不同的獅子,一路舞了過來。

  獅隊後面,也是一輛華麗敞車,車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紫膛臉漢子,也一路朝放鞭炮的群眾拱手。

  這趙府一行舞叉舞獅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個個身手不凡,就像趙三公子,看去孔武有力。

  金一凡道:「這趙三公子,叫做趙君亮,他老子是個武官,家裏的人,個個都會上幾手。」

  九隊獅子,也在樓前大顯身手,一個個彩球,滿地滾舞,九隻獅子,縱跳翻滾,各盡其態。

  這時望江樓頂,垂上兩串兩丈長的鞭炮,噼噼啪啪的燃放起來,震耳欲聾,硫磺煙屑,直嗆喉瓏!

  白少輝喝了一口酒,問道:「現在該是王兄來了!」

  金一凡道:「他們都是出東門來的,只有王兄出西門,走的水道,等王兄一到,其他三位公子,也都趕回來在這裏會合。」

  白少輝道:「他們現在還要到那裏去?」

  金一凡道:「沿江十里,凡是演戲的地方,自然都要舞到。熱鬧節目,全在晚上,這些舞獅舞龍的隊伍,沿著灌錦江一路舞回來,足足有三里路長。那時咱們到船上一面喝酒,一面欣賞,四大公子每年化了大把金錢,博取的就是在那時候的片刻亨樂。」

  白少輝心中暗暗思索,九疑先生要自己趕來成都,趕上浣花日,想來今晚必然有事。

  四大公子如今只有城西王府還沒出場,但從其他三家看來,所有舞龍、舞獅,和跺高蹺的人,幾乎全會武功,而且或明或暗,全都攜帶著傢伙。顯而易見,這些人的出動,全有準備而來。

  金一凡的口氣,四大公子似乎交誼不惡,似乎不可能會發生械鬥一類事情。

  如果以往幾年,已經發生過事情,官府也會出面禁止。如果一直沒有發生過事情,只有幾位花花公子爭奇炫勝,似乎用不著僱用這麼多會武功的人扮演?他們到底為了什麼?今晚究竟會發生什麼?白少輝實在無法想得通,但他相信其中必有緣故!

  舞龍、高蹺和舞獅的隊伍,漸漸遠去,鞭炮鑼鼓之聲,也漸漸低了下來,人潮開始移動,湧向江邊!

  金一凡回頭望望白少輝,看他只是銜杯不語,似在想著什麼心事一般,不覺笑道:「白兄,瞧你神思不屬,可是想著湘雲姑娘麼。」

  白少輝驀然一怔,紅紅臉道:「金兄休得取笑。」

  金一凡笑道:「難道兄弟說的不對?哈哈,今晚成都城裏有名的姑娘,全會到望江樓來,去看湘雲姑娘壓倒群芳,獨佔花魁,今年只怕花國公主的寶座,也非她莫屬呢!」

  說到這裏,只聽樓上有人高聲嚷道:「來了,來了,城西王府的龍舟來了!」

  許多人離座站起,擠向窗口!

  白少輝舉目瞧去,寬闊的江面上,果然出現了九條船影,一字排開,由遠處駛來!心中暗暗想道:「王兄出動的原來是龍舟競賽,他居然把端午節的玩意,也搬到今天來了!」

  九條龍舟,破浪而來,遠遠望過去,舟尾拖著一條條的銀線,來勢端的快速無比!

  沿江岸上,有人接連燃放起鞭炮,江上金鼓齊鳴,九條龍舟,裝點得金碧輝煌,每條舟上,兩邊各有八名大漢,一式青色水靠,運槳如飛!

  六鼇海上駕山來,這份聲勢,委實不輸其他三家!

  白少輝既然發現了其他三家的人,全會武功,全帶了兵械,自然更注意王府划龍舟的人。

  行家眼裏,縱然不注意也可以看得出來,每條龍舟上,十六支槳,雖然全漆了黑漆,划槳的人,雖然運槳如飛,看去毫不費力,但槳勢極沉,兩邊極薄,分明都是鐵槳!

  四大公子門下,果然都是勁旅,這四支隊伍,人數不下五百,只怕成都城裏的將軍轄下,也不過這點人了。

  龍舟後面,出現了一艘雙桅紮彩樓船,桅牆上用鮮花紮成八個大字:「以花會友」、「以酒浣花」。

  船頭的一把繡披椅上坐著的正是王立文,此刻已經站了起來,身後伺立一名青衫書僮,看去灑脫不群,雅而不俗!

  白少輝不覺舉起酒杯,一乾而盡,笑道:「好個以花會友,以酒浣花,王兄果然雅人雅緻,不同凡俗!」

  樓上酒客,眼看王公子到了,紛紛自動下樓,其實這天的節目,等到城西王府的龍舟傍岸,也已到了尾聲,遊人紛紛散去。

  ***

  王立文率著書僮,剛一上樓,但聽鸞鈴齊鳴,錢二、趙三、卓七三位公子也已趕到。

  王立文迎著他們落座,就替白少輝引見,大家不得不有一番寒暄,不必細表。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浣花溪上點燃起萬盞燈火,十里通明!

  望江樓前,更是車水馬龍,人聲喧嘩!

  赴宴的人,都是成都城裏的知名之士,應王公子之邀而來。

  還有,就是成都城裏大大有名的迎春坊和群玉坊的紅姑娘,也全到了。

  望江樓上,擺開酒筵,一時觥籌交錯,弦管盈耳,鶯聲燕語,衣香繽紛,好不熱鬧!

  白少輝自幼在恩師、義父薰陶之下長大,從未見過這等場面。

  此時滿座賓客,每人身邊,都有一位姑娘倩酒,偎翠倚紅,盡情笑謔,雖是逢場作戲,一時之間,也甚感拘束,只是和身邊的湘雲姑娘,款款清談。

  仔細觀察,但覺四大公子賓主酬酢,興高采烈的和大家喝酒談笑,金一凡更是杯到酒乾,喝酒像喝水一般,絲毫看不出今晚會有什麼事情,心中愈覺疑竇重重。

  這一席酒,直吃到快近初更,才賓主盡歡而散。

  酒樓上已只留下四大公子、白少輝、金一凡,湘雲姑娘和她貼身兩名綠衣丫鬟。

  王立文舒了一口氣,含笑道:「俗客散去,正是我輩庚續遊樂之時,兄弟船已備妥,大家可以上船作長夜之遊了。」

  金一凡大笑道:「走,走,咱們到船上喝酒去。」

  趙三公子道:「金兄還能再喝麼?」

  金一凡高聲道:「有誰看見過醉爛如泥的金毛吼?趙兄可敢跟我賭上三百杯麼?」

  趙三公子豪邁的道:「有何不敢?」

  兩人說走就走,當先下樓而去。

  王立文、白少華、湘雲姑娘、錢二、卓七也相繼走下樓去。

  江邊早已停泊了一艘紮彩樓船,一片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

  大家走落船艙,王立文就吩咐開船,沿著浣花溪緩緩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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