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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南嶽觀主笑道:「張大俠是否想從此人身上,看出些蛛絲馬跡來?」

  張果老道:「老漢正有此意。」

  南嶽觀主略一沉吟,起身道:「好,張大俠請隨貧道來吧。」說罷轉身朝廳外行去。

  張果老、薛少陵,和南雲道人一齊跟在南嶽觀主身後,離開客廳,穿越長廊,到了五檻精舍前面。南嶽觀主一直走到最後一間,舉手推開木門,當先向內行去。

  大家跟入室內,只見地上躺著一具身穿青色道裝的屍體,頭顱已碎,燒得焦頭爛額,如同木炭。

  張果老道:「冒充道兄的就是此人麼?」

  南嶽觀主道:「此人被貧道『祝融指』擊中前額,以致面目全非……」

  張果老聽說過衡山派的「祝融指」,是以道家的三昧真火練成的指功。

  他縱然沒見過「祝融指」,但以意度之,譬如華山派的「穿雲指」、少林寺的「金剛指」,都以指功著稱。

  因為功在指上,擊中敵人,不管它如何厲害,洞胸裂腹,骨裂筋斷,但創口都只有一點傷痕,不可能把整個面部,全都擊爛!那除非是掌,掌上功夫中,具有這般雷火威勢的,只有南海門的「天雷掌」!

  他心頭立時升起了一個可怕的意念,但臉上卻絲毫不露,竹杖往肋下一挾,故意蹲下身去,仔細諦視一陣,站起身來。

  南雲道人站在他身側,含笑問道:「張大俠可曾看出什麼來了?」

  張果老一手摸著他頦下一把山羊鬍子,只是搖頭。

  就在他摸著鬍子,搖頭之際,薛少陵耳邊聽到他「傳音入密」說道:「小友,假如你看出什麼破綻來了,此時千萬不宜開口!」

  薛少陵方自一怔,暗想:「張果老這般囑咐自己,必有所見!」

  張果老過了半晌,才道:「老漢原想從他面部的易容術上,也許可以瞧出些端倪來,但被觀主的一指三昧真火,燒去痕跡,那還瞧得出什麼來?」

  他這句「一指三昧真火」,無異是說並沒瞧出南嶽觀主的「祝融指」有了破綻。

  南嶽觀主面有得色,微微嘆了口氣道:「貧道當時就是為了怕驚動門人,同時也怕一擊不中,被奸徒逃走,在一照面之下,出其不意,使出了『祝融指』來。其實當時貧道若非一擊把此人擊斃,哈哈,只怕連南雲師弟都要幫著假掌門人,對付我這個突然出現的真掌門人了。」

  南雲道人惶恐的道:「前晚小弟奉獻掌門人相召,正好在房中討論本派之事,大師兄突然出現,當真連小弟都大吃一驚,無法分得清孰真孰偽。何況這奸徒當日回山之時,又有大師兄門下趙世騏隨侍,而且又回來了幾天,在小弟心中,自然把他當作真的了。」

  張果老望了薛少陵一眼,然後拱拱手道:「兩位道兄,老漢要告辭了。」

  南嶽觀主微怔道:「張大俠難得蒞臨,還望多留片刻,容貧道略盡地主之誼,何況江湖多人失蹤,這批賊人,包藏禍心,只怕另有圖謀,貧道還想和張大俠有所請益。」

  張果老嘆息道:「老漢已有二十年沒在江湖走動,不想再問江湖是非,這次實是為了道兄三位,枉顧蝸居,發生了事故,老漢在道義上,不容袖手,同時這位小友,又受了道兄重託,才陪他同來。如今道兄既已安然回來,老漢總算放下了一樁心事,這位小友,奉父命從洛陽來找尋老漢,原是為了尋覓一種稀有藥草,老漢還須陪他去一趟武陵山,老漢也許從此隱跡山林,不再出山了。」

  薛少陵聽得暗暗好笑,這位張果老當真是成了老狐狸,明明隨口胡說,說來卻像真的一般!

  南嶽觀主眼看張果老去意極堅,臉上不覺流露出惋惜之容,喟然嘆道:「張大俠志在林泉,不願再問江湖是非,貧道自然不敢勉強,只是目前江湖風雲日惡,張大俠豈能袖手不問?」

  張果老呵呵大笑,接道:「道兄悲天憫人,不愧是一派掌教,江湖上有道兄領導的貴派,再加上少林、武當、峨眉、華山五大門派主持正義,老漢何足道哉?」一面回頭朝薛少陵道:「小友,咱們走吧!」

  說罷向南嶽觀主、南雲道人連連拱手,轉身朝外走去。

  南嶽觀主和南雲道人直送到南嶽觀大門,才稽首而別。

  兩人一路疾行,走下山腳,薛少陵四顧無人,忍不住笑道:「老前輩,晚輩佩服你了!」

  張果老偏頭道:「有什麼好佩服的?」

  薛少陵笑道:「你老說謊不用起稿。」

  張果老哦了一聲,正容道:「小友初出江湖,千萬記住逢人且說三分話,有時候寧可說謊,不可說真。」

  薛少陵道:「老前輩說的極是,只是南嶽觀主並沒問我們要去那裏,老前輩為什麼要告訴他說是到武陵山去的呢?」

  張果老低聲道:「咱們行跡已露,賊人說不定會有人暗中跟蹤,但他們絕不敢跟得太近,老漢故意說個武陵山,讓他們捉迷藏去。」

  薛少陵吃驚道:「老前輩懷疑南嶽觀主不是真的?」

  張果老冷哼道:「豈止是南嶽觀主?」

  薛少陵身子一震,瞠目道:「那是說連南雲道人也不對了!」

  「差不多!」

  張果老接著問道:「小友還瞧不出來麼?」

  薛少陵道:「晚輩只覺那具屍體,不像假扮南嶽觀主的賊人。」

  張果老道:「像誰?」

  薛少陵道:「那天晚輩親眼看到假扮南嶽觀主的人,從茅屋中走出,無論面貌、身材、舉止行動,都和南嶽觀主一模一樣,分毫不差。但那具屍體,卻似乎稍微高了一些,也許是南嶽觀主就站在邊上的緣故,晚輩覺得如果說這人像南嶽觀主,那倒不如說他像南雲道人,還來得恰當些!」

  張果老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們師兄弟,身材差不多,就是南雲道人稍微高了一些,你看的很準!」

  薛少陵道:「老前輩是說那是南雲道人的屍體了?」

  張果老道:「你說還有誰?」

  薛少陵道:「是了,你老方才叮囑晚輩,就是看出來了,也不可開口,我想你老必另有發現?」

  張果老笑著道:「發現的太多了!」

  薛少陵驚奇道:「晚輩怎會一點也看不出來?」

  張果老道:「這是他們作賊心虛,露出來的口風,看是看不出來的。」

  薛少陵道:「老前輩能否說的詳細一點?」

  張果老道:「這是一個佈置周密的極大陰謀,自從咱們兩人突圍之後,那凌堂主也許就已料到我們必然會趕來衡山,於是就搶在咱們前面,預先作了佈置。」

  薛少陵道:「凌堂主怎麼知道咱們會到衡山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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