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方玉 > 九轉簫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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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褂老者頓一頓道:「先生只要救治此子,不論多少報酬,但憑吩咐。」 薛神醫依然搖頭道:「兄弟實在無能為力,尊駕還是及早另請高明,只要不延誤的話,也許尚有一線生機。」 這自然是推託之詞,但藍褂老者是何等樣人?薛神醫口中始終沒有直截了當的說出此子無救,心頭不禁一動,暗想:「從他口氣聽來,可能是治療費事,他不願自找麻煩。」 這就站起身道:「如此說來,這孩子已是無望了?」 薛神醫道:「那也不然,如果遇上比兄弟醫道高明之士,也許有救。」 藍褂老者心頭證實,不禁狂笑一聲,說道:「天下除了薛神醫,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欺世盜名的人了!」 說到這裏,俯首,說道:「孩子,為伯父的遠從數千里外,日夜趲程,把你送來,指望薛神醫能夠挽救你一條小命,那知傳言誤人,反而耽誤了你的傷勢,遇上的又是庸醫,看來你是死定了……」 薛神醫被他當面罵成欺世盜名的庸醫,只是微微一笑,絲毫不以為忤,拱手道:「兄弟自慚無能,實在抱歉得很,尊駕好走,恕兄弟不送。」 藍褂老者心中暗中嘿然一笑,霍地又從腰間抽出一柄黝黑鐵簫,雙目精光電射,凜然喝道:「薛道陵……」 薛神醫後退了一步,苦笑道:「尊駕就是打死兄弟,也是無能為力。」 藍褂老者沉喝道:「你看清了!」 鐵簫一橫,猛然向外推來! 薛神醫自幼好武,他仗著精通醫道,與武林中人治病,訂下規矩,就是傳他一招武學。 他本身武功,原也不弱,再加上東學一招,西學一招,數十年下來,胸中武學之博,可說積諸家之長。 此時眼看藍褂老者橫簫推來,潛風逼人,不覺大吃一驚,慌忙側身閃開,冷笑道:「兄弟已經一再聲明,實在力有未逮,尊駕不覺逼人太甚麼?」 口中說著,兩道目光卻緊緊盯在藍褂老者鐵簫之上。奇怪的對方來勢極緩,並沒進逼,好像只是擺了個式樣一般。但僅僅這橫簫一推之勢,看去簡單,其實蘊藏了許多變化,竟然已把自己左、右、前三方,一起封死,連想下手的機會都沒有。他胸中武學雖博,卻是沒有一招,可以化解得開,一時不覺看的一呆! 藍褂老者傲然一笑,收住簫勢,虎地跨上一步,走近書案,手中鐵簫朝案上一放。 薛神醫不明對方心意,腳下不自禁的又後退了一步,他這一退,已經退到了書案橫頭。 藍褂老者從容取過案上羊毫,回頭朝薛神醫嘿然笑道:「薛道陵,老朽要向你請教一個字,不知你識不識?」 他這時忽然問起字來,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薛神醫看他舉動,早就心頭狐疑,只是猜不出其中藏有什麼古怪?是以只是遠遠的望著藍褂老者,雙臂蓄勢,暗自戒備,並沒作答。 藍褂老者口中乾嘿一聲,理也沒有理他,回過頭去,正待提筆朝方箋上寫去。只聽有人在書房門外叫了聲:「爸爸……」 那是一個身穿紫紅緞襖的小女孩,頭上梳著兩個丫髻,張開雙手,隨著喊聲,從側門中奔入。敢情她才學會走路,連腳步都還跨不穩,這一衝,差不多就奔到藍褂老者身後不遠! 薛神醫乍見自己唯一的掌珠,會在這時候奔將進來,不由心頭一急,慌忙迎了過去,口中叫道:「珠珠,快回去!」 藍褂老者提筆的右手,輕輕一抬,回頭哼道:「這是你女兒?很好!」 薛神醫朝前迎去的身子剛跨得一步,陡覺藍褂老者右手一抬之際,便有一股無形潛力,直逼而來。 自己和珠珠就差了這麼幾步,竟然再也衝不過去。 不,反而逼得自己朝後連退。 小女孩一路奔出,忽然瞧到爸爸的書房中,多了一個身形高大的陌生人,畏怯地停下來,眨著烏亮眼睛,叫道:「爸爸……去睡了。」 薛神醫被藍褂老者隨手一抬,就震退了兩步,不由怒目瞪了藍褂老者一眼,沉喝道:「你……」 他原要說:「你待怎的?」 但只說了一個「你」字,就急急揮手道:「珠珠,你快進去!」 但是已經遲了,藍褂老者一個轉身,很快就把珠珠抱了起來! 小女孩又驚又怕,掙扎著急叫道:「我不要你抱,我不要……」 薛神醫心頭猛震,雙目盡赤,大聲喝道:「你還不放下我女兒?」 雙掌一錯,正待朝藍褂老者撲去! 藍褂老者口中咯咯一笑,突然轉過身來,眼中射出兩道凌厲森沉的冷電,盯著薛神醫厲喝道:「薛道陵……」 光是他兩道銳利如劍眼,已瞧得薛神醫背脊發麻,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 何況自己愛女,已落在對方手中,心頭急怒交迸,顫聲道:「你快放下我女兒,我……我答應替你醫治就是了。」 藍褂老者冷笑道:「你不是說無能為力麼?」 薛神醫額角上已經綻出黃豆般汗珠,嚎喘說道:「兄弟實因此子傷在奇特陰功之下,最少也須一年時光的悉心治療,才能痊好,兄弟……那有這麼多的時間,照顧於他?」 藍褂老者冷冷的道:「現在有了?」 薛神醫不敢和他目光相對,俯首道:「尊駕放開小女,兄弟既已答應,自當悉心替他治療。」 藍褂老者狂笑一聲,把手上男孩,放到書案之上,抬目道:「老夫已經傳你一式簫招,不欠人情,一年之後,老夫在洛陽天津橋畔等你!」 語聲才落,人影一晃,便已走得無影無蹤。 薛神醫眼看他抱走自己女兒,這一急,當真非同小可,大喝一聲:「你留下我女兒,我已經答應你了」人隨聲起,跟蹤穿窗而出! 這原是一瞬間的工夫,但等他追出,舉目四顧,茫茫夜色之中,那裏還有藍褂老者的影子? 心頭惶急之下,一口氣追出木瀆鎮。但這有什麼用,他自己心裏有數,憑他的武功,絕難追得上人家。 廢然回到屋中,書案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孩,和一支黝黑鐵簫。他方才雖然目觀藍褂老者從腰間抽出鐵簫,還使了一招簫法,但並沒看清他的鐵簫。 此刻站在案前,距離近了,目光和鐵簫乍接,驀然想起一個人來,心頭不禁又是一震。 自己看到鐵簫,早該想到是他了──江湖上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黑煞游龍桑九! 心中想著,陡見方箋上留著一個濃墨淋漓的狂草「九」字。 薛神醫目光一直,口中不由驚啊出聲,難怪他方才會說要請教自己一個字,這是十年來,自己心頭一直耿耿難忘的一個字。十年前,那位救命恩公,不是也留了這麼一個「九」字麼?他宛如雲裏神龍一般,自己始終不知道那是什麼人? 他心頭升起一陣愧內疚,仰天喃喃道:「恩公,你為什麼不肯和我明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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