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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孟雙雙低低的道:「他們正在說我們呢!」

  說完,嬌聲的說了一句苗語,翩然往外閃了出去。

  白士英跟著走出,孟雙雙早已傍著孟族長,咭咭呱呱的說著苗語,她聲若出谷黃鶯,越是聽不懂的話,聽來更覺特別清脆悅耳。

  她一段話,說的當然是白士英替老耐德診病的經過。

  張正林臉上,不期而然流露出驚訝神色,眼珠轉動,不知他在想著什麼心事?

  一個人心裏有事,臉上多少總會流露出一些神情來的,旁人如果細心一些,也許會看的出來,但白士英並未留神看他。

  孟族長聽不住點點頭,接著呵呵一笑,朝白士英點頭說了句:「好。」

  接著又朝張正林說了幾句苗語。

  張正林連連拱手,也以苗語答了幾句。

  他們雖以苗語交談,但白士英也可以猜想得到。

  孟族長是要張正林也留下來,張正林說的是感謝的話。

  孟雙雙眼波一轉瞟著白士英,親切的道:「白哥哥,你們隨我來咯!」

  舉步朝右首房中走去。

  白士英、張正林一齊朝孟族長拱手為禮,然後隨著孟雙雙走去。

  孟雙雙掀起布簾,當先走入,隨手點起一盞油燈。

  白士英也跟著走入,只見這房間中,地方相當寬敞,靠壁有一個上坑,上面鋪著厚厚的細草。

  房中除了這個土坑,就別無家具,苗人都是席地睡的,有一個土坑,已經很不錯了。

  孟雙雙引著兩人入內,就放下燈盞,說道:「白哥哥,你們先請坐,我去拿被來。」

  張正林忙道:「孟公主,這樣可以了,不用……」

  孟雙雙早已翩然而出,不多一回,只見她手捧著一個繡花枕頭,一條絲質繡花薄被進來。

  她身後還跟一個苗婦,從中間客堂中,搬來一張矮几,放好燈盞,先行退出。

  孟雙雙把枕頭和絲被放到坑上,朝白士英嫣然一笑道:「我聽說漢人睡覺,都用枕頭,沒有枕頭,會睡不熟的,可惜我只有一個枕頭,張先生就只有委屈了。」

  這話是說,這個繡著鴛鴦的枕頭,和這條絲被,都是她的了。

  張正林忙道:「孟公主不用客氣,在下習慣了,什麼地方都可以睡。」

  白士英也道:「孟公主,在下也不用枕頭,天氣很熱,這條被也用不著……」

  孟雙雙含情脈脈,柔聲道:「這裏天氣,過了子夜就會涼,你還和我客氣麼?時間不早啦,你們睡吧!」

  說完,嫣然一笑,退出房去。

  張正林望著白士英,聳聳肩,笑道:「白兄能得孟公主垂青,艷福不淺,連兄弟也沾光不少。」

  白士英臉上一紅,說道:「張兄休得取笑。」

  張正林正容道:「兄弟說的可不是取笑,今晚你不是和孟公主一起跳了舞麼?」

  白士英道:「張兄不是說苗人最歡迎漢人麼?」

  張正林道:「話是不錯,苗人都喜歡和漢人交往,尤其漢人住到他們家裏來,認為是最有面子的事,但你和公主一起『跳月』,情形就不同了。」

  白士英問道:「如何不同?」

  張正林道:「孟家苗每年從六月初一起,到六月底止,這一個月,名為『放醉』,因為他們聚族而居,同村男女,不能婚配,這一月,是『搖馬郎』的季節,附近幾個村子的少男少女,就在山坡前面,選擇情投意合的終身伴侶,孟公主讀過漢書,又是九里龍孟家的一朵鮮花,附近幾村子的苗人子弟,她自然不會看在眼裏,這就選上了你白兄,難道她對你的情意,白兄還會看不出來。」

  白士英聽得不由跳了起來,急急說道:「張兄怎不早說?」

  張正林道:「現在說也不遲呀!」

  白士英道:「兄弟只當孟公主臨時要我作伴,唉,這真是從沒想到的事。」

  張正林道:「其實這也是好事,孟公主溫柔多情,貌如天仙,白兄走遍天下,打著燈籠,也是找不到的……」

  白士英皺起雙眉,道:「這個如何使得?」

  張正林道:「兄弟也替白兄想過,這件事,原也沒有什麼不好?只是孟家苗的習俗,和孟公主成婚之後,必須入贅孟家,這一點,只怕白兄會有困難……」

  白士英急道:「豈止困難?兄弟連做夢也沒想到過。」

  張正林道:「男女一同『跳月』,等於雙方已經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不但在場『跳月』的人,都已公認你們是一對情侶,就是聽方才孟族長和耐德的口氣,也已認定白兄是未來的女婿了。」

  白士英愈聽愈急,搓著雙手道:「這個如何是好,張兄,你明天務必把兄弟的意思,轉告孟族長,說兄弟初來苗疆,根本不知他們的風俗,才會有這樣大的誤會。」

  張正林微微搖頭,然後臉容一正,說道:「這話目前千萬提不得。」

  白士英道:「為什麼?」

  張正林道:「白兄和孟公主『跳月』之事,大家有目共睹。現在如果向孟族長鄭重提出,說是誤會,他們一定認為你瞧不起苗人,不但公主再也無顏見人,孟家的人,也將視為奇恥大辱,你我也將有殺身之厄。」

  白士英聽他這麼一說,心知事態嚴重,一時不覺大急,問道:「那該怎麼辦呢?」

  張正林想了想道:「如今之計,白兄只有暫時敷衍一陣再說。」

  白士英方寸已亂,問道:「如何一個敷衍法子呢?」

  張正林笑了笑道:「白兄不是說這次到九里龍來,是奉了令師遺命,有遺物寄存苗人家中麼?白兄可知令師遺物,寄存那裏?」

  白士英皺皺眉道:「先師臨終時,才說出此事,語焉不詳,兄弟也不知存在那裏?還須慢慢打聽。」

  張正林壓低聲音道:「這就是了,令師要你不遠千里,必非尋常之物,白兄在尚未取到令師遺物之前,暫時對孟公主敷衍一些時日,好在他們『放醉』的日子,還有半個月,在這段日子裏,雙方不過互訴衷情,互相作深入的瞭解,當然,經過『跳月』,彼此業已經選定了對象,但尚未到論及婚嫁之時,白兄不妨以行醫為名,在四個村子中走動,尋訪令師從前在那一家苗人家中落腳,等取到令師遺物,立即離此而去,不就結了麼?」

  白士英道:「這樣做法,不是欺騙孟公主感情麼?」

  張正大搖搖頭道:「白兄真是多情種子,除非你願意,成為孟家未來的族長,否則就沒有二條路可走。」

  白士英道:「這個……兄弟總覺不妥……」

  張正林笑了笑道:「別再這個那個了,時間不早,咱們也該睡了,這幾天,白兄有如花似玉的美人作陪,不妨盡情的領略溫柔滋味,等辦完正事,及早離去,才是正經。」

  說完,連鞋也不脫,就和衣往坑上躺了下去。

  白士英也跟著和衣躺下,他頭枕到繡花枕上,鼻孔中就隱隱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

  不用說了那自然是孟雙雙自己睡的枕頭!

  幽香恰好微微處,沉醉郎心不在多!

  苗女多情,白士英可也不是薄情的人,他心頭思潮起伏,紛亂如麻,那想睡的感覺?

  枕上一陣幽香,直沁心脾,孟雙雙的纖影,也在他眼皮前面,不時的浮現!

  她坦誠、多情,不但人比花嬌,尤可貴的是純潔的像一張白紙,自己絕不能欺騙她!

  一走了之,並不是辦法,但自己要向她如何解釋呢?自己坦誠的告訴她,並不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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