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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魔劍雷鈞在白鶴山窟,五十年潛修,功力之高,舉世罕匹,看到謝少安不過弱冠年齡,不但人如臨風玉樹,而且雙目英華內斂,站在面前,氣定神凝,風度翩翩,一望而知在武功上,已有極深的造詣。

  心中不覺大喜,呵呵笑道:「小友不用客氣,老夫自信老眼還未昏花,別說小友這等人品,已是武林中罕見的奇葩,就憑你這柄劍,沒有深厚的造詣,也無法施展得開。」

  謝少安躬身道:「老前輩誇獎了。」

  話聲一落,功運右腕,輕輕一抖,寒煙劍「錚」的—聲,掙得筆直,然後舉起左足,緩緩朝前跨出一步,右手長劍直豎,跟著向空緩緩推出。

  他動作使的十分緩慢,看去不過是舉劍推出,簡單明瞭,既無招式可言,也根本不像在使劍。

  因為劍尚輕靈,每家劍法,都講究出劍快速,出劍如果緩慢,就落了一個「滯」字,是乃劍法之大忌。試想劍式如此緩慢,而且又向空推去,如何還能克敵制勝,搶制先機?

  在場群雄,都是武林一等高手,初時看到謝少安緩慢推出一劍,心中還在暗暗奇怪。謝少安是天山神劍葛大先生的得意門人。怎麼會使出這等平凡到不成招式的劍法來?

  大家正在驚疑不定之時,謝少安的劍勢,已經推到高與眉齊,手臂還未伸直,劍勢意有未盡,卻又緩慢收了回去。

  但在此時,大家已經發現,在他劍勢收回之際,空中出現了一排七道幾乎肉眼難以看清的極淡劍影!

  劍影自然一閃而沒,但一丈方圓,都感到一片森寒的劍氣從天空倒卷而下,隨著他劍勢的收回,迅快消失。

  這下直看得在場群雄,個個面露驚異,暗暗驚歎!

  莊夢道忽然歎了口氣道:「莊某練劍數十年,一直自以為咱們崆峒派的「七煞劍法」,已經絕不遜於天山七劍,今天看了謝少俠的劍法,才知兄弟之幾手劍法,還是落了下乘,不脫人間煙火,那有少俠的精純?」

  聞於天臉上也微有慚色,點頭道:「就憑小兄弟這手劍法,在下也自歎不如!」

  魔劍雷鈞呵呵大笑道:「你們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接著朝謝少安含笑道:「小友練的是天山『先天氣功』,年紀輕輕,已有八九成火候,實是難得,如能再輔上『三元真解』中『剛』、『柔』二訣,融會貫通,劍術當可更上一層樓,咱們今日一會,正是前緣,老夫就以『剛』、『柔』二訣相贈,小友勿卻是幸。」

  隨著話聲,大袖一展,從他袖中,飛出二面招疊得巳經陳舊破爛的羊皮紙,緩緩朝謝少安身前飛來!

  八臂金童嘻的笑道:「小娃兒,我老人家說的如何?還不快快接住,這是你天大的造化!」

  謝少安伸手接住,還沒開口。

  葛維樸道:「徒兒,雷老前輩厚賜,你還不快快叩謝!」

  謝少安朝魔劍雷鈞躬身作了一個長揖,說道:「多謝老前輩厚賜,晚輩卻之不恭,那就只好敬領了。」

  就在此時,但聽一聲佛號,傳了過來!

  「阿彌陀佛!」

  接著但見從寺外緩步走進—個身穿月白僧袍的僧人。這僧人生得身材高大,廣額巨目,濃眉如蠶,肩頭背著—柄闊劍,看去不過五十左右,卻生得寶相莊嚴。

  他身後跟著一個身穿淡青長衫的漢子,雙手合十,目不斜視,隨著月白僧袍僧人,規行矩步,走了進來。

  他,正是聞于天門下的二弟子赤奮若。

  聞於天雙目精芒一閃,沉喝道:「赤奮若,你怎麼了?」

  月白僧袍僧人連忙合十道:「善哉,善哉,貧僧普陀山法善,見過聞施主,令高徒赤奮若,與我佛有緣,已經皈依三寶,拜在貧僧門下,取名絕塵,聽說聞施主父子重逢,即將奉親歸隱,才要絕塵同來,和聞施主見上一面。」說到這裡,回頭道:「絕塵,還不上前拜過聞施主。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何況三十年師徒之情,但凡緣未絕,如何能剃度出家,皈依我佛?」

  絕塵(赤奮若)應了聲「是」,低頭合十,走到聞於天面前,撲的跪了下去,叩頭道:「師父開恩,就讓弟子出家吧!」

  聞于天雖因父子重逢,比平時好說話得多,伹他究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大魔頭,身為一派宗主。徒弟若是被人殺死,那自然又當別論,但未經他同意,投拜別人為師,這是欺師滅祖!這口氣,他如何忍得下來?修眉倏地一揚,沉喝道:「赤奮若,你背叛門規,知道該當如何處死麼?」

  說話之時,左手袖角,已經揚起,正待朝絕塵當頭拂去。

  魔劍雷鈞急忙攔著道:「于天,饒了他吧!人各有志,他既然要皈依我佛,正是與佛有緣,讓他去吧!」

  聞于天因老父這麼說,揚起的衣袖,果然又收了回去,點頭道:「赤奮若,你從現在起,既然不是聞門弟子,也不是我聞某的化身了,你應該知道如何自處吧?」

  絕塵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多謝師父開恩,弟子知道。」

  說完,雙手朝臉上一陣搓抹!

  但見從他指縫間,緩緩流出群血,等他放開雙手,本來俊美文雅的面貌,已經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原來聞門十二弟子,都和聞於天的面貌生得一模一樣,他們既非帶著面具,也並不是易容,而是經過特殊手術予以改變,和天生一般無二。聞于天雖然饒了他的性命,但不准他和自己面貌一樣,他自然只有動手毀去容貌了。

  聞於天眼看赤奮若毀去了容貌,他總究追隨自己多年,此時變得面目全非,血淋琳的,心中也微感不忍,揮揮手道:「你去吧!」

  法善雙手合十道:「貧僧那就多謝聞施主了。」他回身又朝魔劍雷鈞躬身含十道:「老施主一念仁慈,廣種福田,我佛自會保佑老施主福澤綿遠永享遐齡。」

  然後又轉身朝八臂金童合十一禮道:「此間已無貧僧之事,老施主如果別無吩咐,貧僧就告退了。」

  八臂金童嘻嘻一笑道:「你也沒有白來,憑空撿得一個徒兒,好,好,你們去吧!」

  法善躬身應「是」,回頭朝河海客、絕塵兩人說道:「徒兒,你們隨為師走吧。」

  說罷,雙手合十,飄然朝寺外走去。

  河海客、絕塵緊隨他身後而去。

  魔劍雷鈞也朝聞於天含笑道:「於天,咱們也可以走了。」

  於是由魔劍雷鈞為首,率同飛劍神魔聞于天,孫兒柳如春,及大荒落等六人,一起走了。

  毒後聞人娘子眼看聞于天已走,他們這「武林盟」也無形散了,許多人紛紛退出寺去,不覺朝毒君聞人休低聲道:「老不死,你要姓古的把咱們孩子放出來,咱們也該走了。」

  聞人休點點頭,朝古不稀拱手道:「古兄,咱們已經遵守約定,你現在可以把犬子釋放了嗎?」

  古不稀聳著雙肩,連連點頭道:「可以,可以,兄弟這就叫猿老三把他送下去。」

  話聲一落,立即勾著食指,放在口中用力一聲呼哨。

  他這裡哨聲方起!但聽左首一片山林間,同時響起一聲猿嘯,隨著嘯聲,但見一道紅影,飛奔而來!

  紅影來勢奇快,嘯聲末歇,眨眼功夫,已經到了山門前面,然後大模大樣的走了進來。

  那是一頭穿著一件半截大紅長衫的大馬狠,背上還背著一個錦衣漢子,咧開大咀,露出黑黑的牙齒,生相甚是兇猛!

  毒後聞人娘子一眼看到她的寶貝兒子毒世子聞人璧雙目緊閉,四肢軟垂,一時心頭又急又怒。猛地一步竄了出去,口中厲聲喝道:「好哇,原來咱們璧兒,竟然是你這猴子在擺佈!」

  他去勢極快,一下就掠到猴老三的身邊,正待伸手去搶!

  猴老三最計厭人家叫他「猴子」毒後堪堪掠近,他毛手一揚,登時幻起三四條手臂。

  毒後聞人娘子雖以用毒出名,但一身武功,也不是弱手。那知忽然跟前一花,根本連那雙毛手如何揮出來的,都沒看清,一個人已經仰天一個筋斗,摔了出去。

  這下直看得在場眾人,莫不暗暗驚凜,大馬猴這一手,竟然奇奧莫測,難道一隻猴子,也會這等高深的武功?

  毒後當著這許多武林高手面前,被猴老三一下摔了個筋斗。

  這時站起身來,她一張塗得厚厚一層脂粉的臉上,色如豬肝,三角眼一瞪,跳著雙腳,厲聲道:「好哇,老不死,你看看老娘摔跤,還死站著不動,連璧兒都不管了,你不把那只野猴子劈了,老娘跟你沒完。」

  猴老三已經把聞人璧放到地上,他因毒後聞人娘子一直叫他「猴子」,心裡有氣,回過頭去,朝聞人娘子裂開一口饒牙,「呼呼」作聲。

  古不稀怕他生事,連忙朝他搖手示意,一面回頭朝聞人娘子聳聳肩,笑道:「毒後別生氣,猴老三是華前輩的得意高足,是小老兒托他暫時照顧令郎的,再說……」

  他咽了一口口水,伸伸脖子,又道:「嘻嘻,把令郎留作人質,可也不簡單,不制住他穴道,他會溜跑,制住他穴道,每隔六個時辰,就得替他改換一次穴道。被點了穴時辰的穴道,還要給他活活經絡,推拿上幾招,這些瑣碎的事兒,小老兒就沒興趣,也沒時間,所以特別請這位猴老弟給我幫忙。」

  聞人娘子已經走了過去,她看到自己唯一的寶貝兒子,穴道受制,一個人昏迷不醒!心頭大是疼痛,急忙一個箭步,掠到聞人壁身邊,舉手在他幾處主要穴道上,接連推拍了幾掌。

  要知各門派點穴手法,雖各有師傅,但也只不過小異大同,並無多大的差距,你能點的,我也十九能解。但這回毒後聞人娘子連拍了聞人璧幾處大穴,聞人壁依然雙目緊閉,一動沒動。

  毒後聞人娘子驀地回過頭去,蹬著三角眼,怒聲道:「姓古的,你點我的璧兒什麼穴道?」

  古不稀陪著笑道:「小老兒話還沒說完呢!就是因為普通點穴的手法,要六個時辰換一次,否則就會傷了經絡,終身殘廢,我才要猴老三幫忙,點閉了他十二經絡的主穴……」

  聞人娘子所的臉色大變,失聲道:「什麼,你要整死我兒子,賊老頭,我兒子若有絲毫損傷,老娘非把你剝皮抽筋,挫骨揚灰不可!」

  古不稀連連擺手道:「毒後大娘放心,你聽我說完了好不?猴老三這是獨門手法,他閉住了令郎十二經絡主穴,卻也點通了他任督二脈,使他像在娘胎裡一樣,由任督二脈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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