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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魔劍雷鈞哈哈一笑道:「雷老哥誇獎了,你這記天山『天罡指』,練氣成線,力足穿金鑽玉,果然高明!」

  他同樣在說話之時,右手向後一縮,改劈為插,本來豎立的手掌,此時五指直伸,迎著對方指風插去。

  要知他外號「魔劍」,此刻雖然徒手相搏,但以手代劍,手掌與長劍何異?這一插之勢,如果是長劍的話,就是用劍尖去

  點擊對方,他五指直伸,中指指尖,也就是劍尖了。

  這真是電光石火事,對方儘管話說的慢,出手卻動如電閃,魔劍雷鈞話未說到一半,「天罡指」勁急指風,已和魔劍雷鈞自指尖透出的劍氣相接。

  兩人中間,登時發出了「蓬」然一聲震響,聲響震懾人心,好像忽然之間,敲了一下皮鼓一聲。

  這一接之下,兩人各自退了半步,便自凝立不動,但四道目光,卻互相凝注著對方,緊閉嘴唇,一動不動的互視了足有一盞熱茶時光,才各自向旁跨出了一步。

  魔劍雷均左掌當胸,右掌真豎,指尖指定葛維樸,輕輕擺動了兩下。葛維朴同樣左掌當胸,右手食中三指直堅,指尖對著魔劍雷鈞,但他不是擺動,而是在身前劃起一個圓圈。

  魔劍雷鈞看他劃圈,立即撤回原式,左手緩緩揚起,右手朝前連點數點,葛維樸身形微側,右手忽然向外劃去。

  這樣各自虛空劃了幾個手勢之後,兩人又凝立不動,過了半晌,魔劍雷鈞緩緩向右跨出一步,葛維樸跟著舉起右足,也朝右跨去。

  他們簡直不像比鬥,因為雙方相距足有一丈來遠,而且動作慢如蝸牛,出手之間,更不像先前那般帶著凜烈劍氣。

  看去好像是比劃著手勢一般!

  謝少安全神貫注,瞧著兩人,一霎不霎。他自然看的出來!

  兩人方才指力相交,已然試出對方功力之高,大出自己意料之外,加以雙方的絕頂內功,互相比拚,除非拚個兩敗俱傷,否則仍難比出高下來。雙方心意相同,因此在一招交接之後,立即改以各人數十年精心研創的劍法心得,來作決賽。

  兩人練劍數十年,此際以手代劍,使出來的劍招,自然迥非普通招式。他們在出招之前,心與神會,意在式先,雙方都是劍中絕頂高手,你使出來的劍勢,雖是獨創奇招,武林中從未見過。但只要你才露出了點形跡,對方也立時可以想到,針對你的劍式,使出化解,你一見他出手,是針對自己劍招而發,立時又改變招式。因此在旁人著來,他們出手之間,未及一半,往往中途變招,簡直連一鱗半爪都不如。

  謝少安縱然學會了「天山七劍」,劍術已有相當根基,但此時也看的有些似懂非懂,不但魔劍雷鈞的手式看不懂,連師父的手勢,也要仔細的想一想,才能領悟,但一經領悟,頓覺變化精奧,妙用無力,心頭喜不自勝。

  好在兩人手勢比劃的極慢,他有足夠的時間,來思索揣摩,漸漸的不但師父的手勢,能了然於胸,就是魔劍雷鈞的手勢,也能觸類旁通,心領神會,看的清楚。

  因此更是聚精會神,目不轉睛,看的津津有味,一回思索魔劍雷鈞應如何破解師父的劍勢?一回又思索師父如何化解魔劍雷鈞的手勢?

  看到緊張之處,手中也不覺懸空劃著招式,看到得意這處,不由的搖頭晃腦,發出會心的微笑。

  兩大劍術高手,這一場比劃,卻給謝少安得了不少好處。

  兩人隔著一丈距離,面對面緩緩的轉著圈子,互相比劃手勢,這樣足足耗了頓飯工夫,魔劍雷鈞似是不耐,口中發出一聲清嘯,身形突然沖天直上!

  葛維朴自然知道,魔劍雷鈞久戰無功,意圖淩空下擊,他自然不肯讓對方在自己頭上發招。因此不待對方下撲,朗聲一笑,身形也從斜刺裡向上直拔而起,朝魔劍雷鈞追了上去。

  魔劍雷鈞一下縱上一丈七八尺高,本待返身下撲,瞥見葛維樸蹤身追上來了,突然雙腿一曲,身子一挺,手向上劃,一個人居然又平空上升了七八尺高。

  這時葛維樸拔起的人,也快到二丈五六,魔劍雷鈞忽然揮手一掌,淩空劈去。這一掌,可不是虛空作勢,掌力擊出,「嗤」的一聲,一股強勁罡風,排山般湧撞過去。

  葛椎樸豈肯示弱?同樣的揮手一掌,迎擊而出。

  兩股掌力,在半空中發出蓬然一聲大響,魔劍雷鈞一掌出手,立即真氣一沉,使出「千斤墜」身法,身子急速往下降落。

  高手過招,所要爭取的就是先機,葛維樸是追著魔劍雷鈞上去的,但魔劍雷鈞在一掌劈出之後,就搶先落到地上。這叫

  做「以逸待勞」,等葛維樸下來,實施襲擊。葛維朴自然在道,因此也急著飄飛而下。魔劍雷鈞搶先一步。落到地上,這就是搶著先機,這一機會,他豈肯輕易放過,口中大笑一聲,雙手揚處,朝地上擊去。

  他這雙掌之力,何等猛烈,但聽「砰」的一聲掌風,擊在地上,登時把附近數方圓的山石地面,擊成一個深坑!一蓬數以百計的碎石,每一塊都比拳頭還大,都被魔劍雷鈞的掌風,卷了起來。

  魔劍雷鈞雙掌朝前一推,大小石塊一齊挾著強勁嘯風,如怒浪卷空,一齊向上激射過去。

  天山神劍葛維樸身形還未落地,就見一大蓬石塊飛射而來,幾乎擴及六尺來寬,急忙吸了口氣,他下沉的身子,登時在空中停得一停。

  就在這一停之勢,雙手一揚,一雙衣袖隨著拂出,他這一記使的,叫做「袖裡乾坤」,乃是專收暗器的一種功夫。但見他衣袖一展,就把那一大蓬呼嘯而來的石塊,一齊捲入衣袖之中,他人也跟著飄落地上。

  須知葛維樸飛身落地,比魔劍雷鈞落後了一步,這原是魔劍雷鈞突起發難的好機會。但魔劍雷鈞一見葛維樸身形落地之際,他卻忙不迭地足尖一點,急匆匆向外飛掠開去。

  葛維樸身形落地,並來趁勢追擊,只是微微一笑,雙袖朝地上一抖,但見一堆石粉,灑落地上,數以百計的石塊,早已被他內力一卷,擠成粉末。

  魔劍雷鈞忙不迭的飛掠開去,是怕葛維樸把衣袖卷住石塊,在他落身之際,抖手還擊過來。此時一見石塊變成了石粉,灑落一地,不由的臉上一紅,大笑道:「葛老哥果然高明,咱們鬥了半天,兄弟一直未曾落敗,但這一著卻輸給了你。」

  葛維樸道:「雷兄並未落輸。」

  魔劍雷鈞哈哈大笑道:「這也許是神劍和魔劍之分了,老哥以『袖裡乾坤』手法,把石塊一起卷住,只以內力把石塊化成粉末,並未向兄弟反擊,若是換了兄弟,非全力一擲,予以反擊不可,兄弟輸給老哥的,也就在此了。」

  這倒確是實話,天底下的武功,本無正邪之分,而是心有邪正之別,寬以待人者為正,心存殘殺,出手毒辣者為邪,如此而已。

  葛維樸笑道:「雷兄之意,那是咱們不用再比了?」

  魔劍雷鈞道:「不錯,兄弟和葛老哥功力相若,再比上三天三晚,也未必能分高下,但在氣量上,兄弟已輸老哥一籌,兄弟已經明白,神劍和魔劍,高下不在劍術,而在心術之上,還有什麼好比的?」

  說到這時,雙手一拱,正待縱身躍起,突然目光注視著北首斷崖,沉哼一聲,道:「什麼人隱身崖下,窺覷老夫和葛老哥比劃?」

  他在白鶴峰後山石窟之中,被禁錮了五十年之久,終日閉目靜坐,是以耳朵靈異,要勝過葛維樸、鐵舟老人甚多。

  北首斷崖,壁立千仞,十分陡峭,此人能貼身在光滑陡峭的崖壁之上,這份功力,已極驚人!葛維朴、鐵舟老人聽的方自一楞。

  但聽崖後忽然響起一聲清朗的大笑道:「在下已經竭力隱蔽行藏,還是教閣下看出來了,閣下果然高明的很。」

  隨著話聲,但見青影一閃,崖上已經多了一個恂恂儒雅的青衫文士。

  只要看他貌相清高,氣度雍容,臉上掛著微笑,一望而知是個博雅君子。

  不,武功奇高的一位高人。

  這人正是新任「武林盟」盟主的飛天神魔聞於天。

  魔劍雷鈞並未見過飛天神魔其人,不由怔了一怔,當他一眼看到此人,心頭不禁驀地一震,目注飛天神魔,急急問道:「你是什麼人?」

  聞於天微微一笑道:「在下聞於天。」

  「你姓聞?」魔劍雷鈞心情似乎有些激動,但很快的搖搖頭道:「老夫沒聽人說過。」

  三十年來,江湖上人人聞名喪膽的飛天神魔,他居然沒聽人說過,這在聞於天來說,真是天大的奇事;但魔劍雷鈞早在五十年前,就被囚禁於白鶴峰石窟,五十年來的江湖人物,他自然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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