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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她生得和綠衣少女同樣美麗,胸前也同樣垂著兩條烏黑有光的辮子,紅馥馥的臉上,有一對大大的發光的眼睛,半含嬌羞,朝他嫣然一笑。

  楊繼功不敢朝她多看,抬眼朝裡望去。這目光一抬,右腳已經跨進廂房,只見廂房中佈置豪華,中間一張紫檀小方桌上,金杯玉箸,擺著六八個鼎足銀盤,盤中菜肴十分精美。

  小方桌右首側坐著一個頭挽宮髻,身穿銀紅衫子,臉上蒙著一層輕紗的美豔少婦!儘管她臉上蒙著一層輕紗,但仍然風姿綽約,掩不住她足以今天下男人顛倒的美豔容光。

  楊繼功右腳堪堪跨進廂房,就感覺到她一雙明澈如水的眼波,透過輕紗,盯在他臉上。

  楊繼功很少和女孩子打過交道,這一跨進廂房,就感到有些局促不安,朝銀紅衫夫人拱拱手,道:「在下楊繼功,蒙夫人見召,不知有何見教?」

  這銀紅衫夫人盈盈站起,嬌笑道:「這位相公就是青鶴楊少俠麼?妾身久仰的很,快快請坐。」

  話聲又嬌又甜,聽來令人舒服無比。

  這銀紅衫夫人身邊,只有兩個使女,一個就是下樓去請楊繼功的綠衣少女,另一個是掀門簾的紫衣少女。

  三個人就占了臨江樓第三層樓宇。

  這時紫衣少女拉開一張錦披椅子,輕輕的道:「楊相公請坐。」

  楊繼功站著道:「夫人有何見教,就請說吧!」

  銀紅衫夫人淺笑道:「楊少俠先請坐了,再說不遲。」

  楊繼功只得坐下,說道:「在下告坐,夫人現在可以說了。」

  綠衣少女適時端上一盅香茗,低聲說道:「楊相公請用茶。」

  銀紅衫夫人含笑道:「妾身一路行來,聽到不少人都在談論著楊少俠一劍削斷飛天神魔的金劍,三十年來,楊少俠是第一個勝了飛天神魔的人,因此大家都把楊少俠說成了天下無敵的少年英雄。妾身聽說白鶴門下出了這樣一位英雄,頗想一瞻楊少俠丰采,剛才聽酒樓的夥計說,楊少俠正在二樓和兩位令友飲酒,才要綠兒把楊少俠請來一見……」

  她語聲柔美,一口氣說到這裡,接著從輕紗中,露出淺淺一笑,又道:「妾身敬備水酒,先敬楊少俠一杯。」

  紫衣少女立即手捧銀壺,替楊繼功面前,斟了杯酒。

  楊繼功拱拱手道:「在下已在二樓用過酒飯了。」

  銀紅衫夫人嫣然笑道:「楊少俠不知妾身是誰吧?」

  楊繼功道:「在下當然不知道,還望夫人賜言。」

  銀紅衫夫人徐徐說道:「楊少俠令師母,不是姜氏姜娘麼?

  昔年和妾身原是手帕之交,令師母沒有去世前,妾身還去過兩次鶴壽山莊,那是七八年以前的事了,楊少俠是否想得起來了?」

  楊繼功一時記不起來,但又好像師母在世之日,確有一位閨中好友,經常到鶴壽山莊來。當下不覺肅然起立,朝銀紅衫夫人作了個長揖道:「在下不知夫人還是先師母的故友,方才多有失敬之處,還望夫人恕罪。」

  銀紅衫夫人隔著輕紗,微微一笑道:「楊少俠不知不罪,不用客氣,前些日子,妾身聽到李莊主遇害,心頭正感驚疑,不知李莊主是如何過世的。」

  楊繼功切齒道:「先師就是飛天神魔害死的。」

  銀紅衫夫人嬌軀微微一震,驚啊道:「李莊主會是聞於天害死的麼?這麼說,楊少俠削斷他金劍,就該是同一天的事了?」

  楊繼功道:「不,那是先師遇害之後,第四天的事。」

  銀紅衫夫人輕哦一聲道:「這些事,妾身都是道聼塗説,楊少俠能不能說出來讓妾身聽聽?」

  楊繼功因她是師母昔年手帕之交,就當下把師父遇害,及自己如何在白鶴峰遇上飛天神魔,大概說了一遍。

  銀紅衫夫人靜靜聆聽著楊繼功述說,她垂臉輕紗後面,一對明亮的眼光,閃著異采,嫣然笑道:「楊少俠果然不愧青鶴外號,青于出藍而勝於藍。」

  楊繼功拘謹的連說「不敢」。

  銀紅衫夫人伸出一隻纖纖玉手,取起她面前的金杯,柔聲道:「楊少俠那一劍,雖未能替李莊主報雪血仇,怛已名動江湖,先寒敵膽,來,這杯酒算是妾身敬你楊少俠的。」

  說完,一手輕輕掀起面紗,露出一張嬌紅的櫻唇,瓠犀微啟,沾著金杯,緩緩喝了下去。

  她垂著面紗,一張嬌豔如花的臉孔,雖是隱隱可見,但總是霧裡看花,隔著各層輕紗。這時掀開來的雖然僅是一角,但光看了她這紅菱般的嘴唇,輕輕啟動,那種優美的姿態,卻已令楊繼功不知不覺間,幾乎看得呆了!

  銀虹衫夫人左手緩緩放下掀開一角的面紗,右手把金杯放回桌上。

  站在她身後的綠衣少女眼看楊繼功坐著沒動,不覺輕聲道:「楊相公,我們夫人已經幹了,你還沒喝呢?」

  楊繼功瞿然一驚,如夢初醒,不由得臉上一紅,惶恐的道:「夫人原諒,在下實在不勝酒力,這一杯算是在下敬夫人的。」

  說完,站起身子,又手捧著酒杯,一飲而盡。

  銀紅衫夫人目中飛過異樣笑容,柔聲道:「楊少俠不會喝酒,那就吃些菜吧!」

  楊繼功欠欠身道:「不用了,在下已在二樓吃過酒飯。」

  銀紅衫夫人輕嗯一聲,又道:「妾身有一句話想問問楊少俠……」

  楊繼功道:「夫人有什麼話,只管請說。」

  銀紅衫夫人從她蒙面輕紗巾,透出一雙煙視媚眼,盯在楊繼功的臉上,輕柔的道:「妾身和姜娘交誼不淺,也經常論劍,因此對貴門『白鶴劍法』,知之甚稔,楊少俠在七十二招之中,一舉削斷聞于天金劍,妾身實在難以置信,莫非貴門另有克敵制勝的精妙劍招不成。」

  她眼光似煙如霧,聲音如夢似幻,說不出的妖媚,令人有恍惚迷離之感!

  楊繼功經魔劍雷鈞輸給他二十年功力,這二十年功力,抵得常人四五十年苦練,定力自然極強。

  他只感到她目光之中,好像有著吸力一般,趕快輕輕移開目光,淡淡說道:「夫人既然和先師母相識,自然知道敝門除了『白鶴劍法』,別無劍法,在下削斷老魔金劍,只能說是僥倖罷了。」

  銀衫夫人微微一怔,美目中,同時閃過一絲異色,輕俏的笑道:「看來楊少俠的內功,也相當精湛,令同濟刮目相看。」

  楊繼功站起身子,抱抱拳道:「夫人如別無見教,在下要告辭了。」

  銀紅衫夫人點頭道:「楊少俠既然有事要走,妾身也不好勉強,這樣吧,我如果有事,會命人捎信給你的。」

  這話說的含糊,楊繼功自然不會聽出她話中的含意來,當下拱手一揖,道:「如此在下告退了。」

  銀紅衫夫人起身道:「妾身不送了。」

  紫衣少女身形一晃,宛如行雲流水,搶在楊繼功面前,替他掀起了絨簾。

  楊繼功跨出廂房,不覺徐徐鬆口氣,舉步下樓,走到二樓櫃前,指指坐過的桌子,說道:「掌櫃的,算帳。」

  跑堂的趕忙趨了上來,陪笑道:「客官的酒賬,秦夫人吩咐過,歸三樓一起算了。」

  楊繼功直到此時,才知道那銀紅衫夫人,原來姓秦,他取出一錠碎銀子,賞了跑堂的,才下樓而去。

  出了臨江閣,走沒幾步,突覺一陣昏眩,幾乎立腳不住,栽倒地上。這一昏眩不打緊,只感到胸口作嘔,喉頭發癢,忍不住「哇」的一聲,把吃下去的酒菜,一齊吐了出來。

  在酒樓前面吐的人,那是常有的事,路人也司空見慣,毫不足奇,但楊繼功心裡有數!自己平日酒量極佳,喝了這幾杯酒,決不會醉。

  他心頭儘管清楚,吐了一陣,酒菜全吐了出來了,胸口依然不住的泛動,有一種說不出的噁心,卻又吐不出來。同時頭腦昏脹,兩腳也好像踩在雲端裡一般,全身倦怠的使不出一點氣力。

  這不是醉酒,像是生了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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