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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大漢沉吟了一下,才道:「前些日子,咱們二師兄三師兄栽在姓江的手裏,三師兄還斷了一條臂膀,師傅一怒之下,就要派咱們大師兄打場。後來一打聽,嘿嘿!姓江的小子,居然就是橫天一劍,師傅這才親自趕來,那知那姓江的小子,敢情聽到風聲,獨自跑了,師傅親自追了下去,一面吩咐大師兄,先把你們一併請來,只等捉到姓江的,你們就可無事。」

  紅綃望了崔文蔚一眼,不由大笑道:「你這位大哥,說了半天,還沒說出你們師傅是誰呢?」

  大漢道:「你們在江湖上,總聽到過四川唐門?」

  崔文蔚紅綃同時搖頭,大漢驚異的望著兩人,忽然笑道:「你們敢情才出道的,連四川唐門都沒聽人說過?」

  崔文蔚道:「小生確實不知道。」

  大漢得意的道:「咱們師傅,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唐家掌門人,人稱碧目蟾蜍唐天生……」

  他剛說到這裏,只聽遠處有人沉聲叫喊。

  那大漢突然像耗子聽到了貓叫,臉色微變,低聲道:「這就是咱們大師兄黑蠍子沈康,他在叫我了!」

  說著,急急閃出房去,隨手把木門掩好。

  房內重趨黑暗,但兩人坐久了,便不覺其黑,肚子也確實饑餓,這就老實不客氣把大漢送來的兩碗麵,一起吃了。

  他們開始替江青嵐擔憂,因為大漢把他師傅碧目蟾蜍唐天生說成天人,這時親自追去,好像不捉到他,是不肯甘休的,江青嵐武功雖高,也架不住人多。

  自己兩人,又一絲氣力都沒有了,不要說逃,就是站一會,都累得身子發顫,先前還想江青嵐一定會來搭救自己,現在這個念頭,既成絕望,那裏自己認識的人中,只有一個黑衣崑崙了。

  但天下的事情,那有如此巧合?即使他打這裏路過,也不會知道自己兩人,被關在裏面呀!他們不敢再想下去,一切只聽其自然,幸好房中雖然黑暗,但那大漢自從送麵來了一次,就一直沒有進來,是以沒人驚擾他們。

  躺在木板上的崔文蔚、紅綃,在不知不覺之中,又昏昏睡去。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驀聽外面傳來數聲喝叱,兩人同時驚醒,側耳細聽,卻又一片寂然!

  就在他們感到失望之際,突然,兩扇木門,豁然開啟,走進一個人來!

  崔文蔚夫婦急忙瞧去,那是一個髮長過膝,髯長過腹的怪人!他正是在少林寺石室,被江青嵐放出來的一掌開天樓一怪!這時兩道電炬般眼睛,瞧到崔文蔚夫婦,忽然仰天大笑:「哈哈!果然是你們?」

  洪鐘般聲音,直震得兩人耳鼓,嗡嗡狂鳴!

  樓一怪卻不待兩人回答,像老鷹抓小雞似的,一把挾起,大踏步往外面走去。

  崔文蔚夫婦,被他橫著身子挾在脅下,偷眼一瞧,原來這是一座殘破的廟宇,殿前草坪上,躺了四五個人,不知是死是活?兩人不敢多看。

  只覺樓一怪出了破廟,徑往一座高山上走去,說他是走,那還不如說他在飛,比較妥切。

  因為兩人除了耳邊風聲,呼呼作響之外,不但睜不開眼睛,連呼吸都有點透不過來,身子像騰雲駕霧,在直線上升!

  不多一會,似乎停下來了,同時身子也被放到地上,崔文蔚夫婦,經過這一陣折騰,昏眩得萎頓在地。忽然覺得有人在他們後心,輕輕拍了一掌,這一掌震得百脈俱開,身上有若解去了一道無形束縛,倏地睜開眼來。

  只見自己兩人,已置身在一處山峰之上。白雲舒捲,清風習習,眼底群山,全都小如土丘。

  崔文蔚和紅綃兩人心頭不由同時一驚,樓一怪就是會飛,也只有這麼一會功夫,居然挾著自己兩人,跑上如此峻陡的峰頂,這魔頭當真稱得上飛行絕跡!他從破廟中,把自己擄來,不知又是如何居心?

  兩人對望了一眼,還沒開口,只見樓一怪和藹的說道:「娃兒,你們在這裏石上憩息一會,老樓還要等一位幾十年沒見面的老朋友呢!」

  崔文蔚紅綃兩人,見他語氣和善,好像並無惡意,不由略覺放心,正待依言坐下,驀聽有人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不用你等,老夫早已來了!」

  聲音極低,但好像有人在耳邊說話。崔文蔚夫婦,聞聲瞧去,只見八九丈外的一棵古松之下,不知何時,盤膝坐著一個白髮披肩,臉如嬰孩的黃衫老者,笑容可掬,向自己這邊瞧來。

  樓一怪驀地雙手叉腰,震聲狂笑:「哈哈!老殘廢,原來是你!怪不得昨晚神龍一現,叫我老樓瞎猜了一晚,兀自想不起數十年交情的老朋友,到底是誰?哈哈哈哈!鐵閂自落,石門自開,咱們又見面了。」

  黃衫老者依然端坐如故,細聲笑道:「老樓,你還是這個火爆脾氣,絲毫沒改,昨晚急匆匆的又是為了什麼?不是我老殘約你到天尖頂一會,咱們老弟兄可真當面錯過。」

  樓一怪走近幾步,蹲下身子,搖了搖頭,道:「老殘廢,這檔事,說來話長,唉!還不是為了一個小兄弟,他得罪一個叫做千里孤行客的人,老樓才暗中跟來。

  「不料昨晚在他客店門口,居然發現唐老么的獨門記號,我老樓一急之下,趕進屋去。」

  他用手一指崔文蔚兩人,「嗨」了一聲,又道:「三個娃兒,一齊不見。」

  黃衫老者兩顆眼珠,有如星星般閃了幾閃,逐漸的轉變強烈,如電如劍,盯著樓一怪,奇異的道:「老毒物還沒有死?你說千里孤行客?那又是誰?」

  樓一怪雙手一攤,道:「老毒物死沒死?我也不詳細,不過客店門口看到的,倒確實是西川唐家掌門人親自尋仇的記號。

  「啊!你問千里孤行客?老樓也是第一次聽到,但我卻和他對過一掌。」

  黃衫老者似乎聽得極感興趣,孩兒臉上,露出頑皮笑容,問道:「一掌把他開了天沒有?」

  樓一怪被他當面揶揄,心頭微感不快,勉強說道:「那廝身手不弱,居然硬接了老樓一掌。」

  黃衣老者鼻孔中「嗤」的笑了一聲,道:「左右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罷了!」

  樓一怪臉色一沉,大聲道:「遲老殘,你敢小覷老樓?」

  遲老殘也臉色一繃,不悅的道:「樓老怪,咱們四十年不見,你別在老殘面前逞強。」

  樓一怪大笑道:「四十年不見,你就自認為功力精進了?有興致,咱們不妨試試!」

  遲老殘被他搶白得孩兒臉通紅,冷笑道:「好極!好極!四十年老弟兄,見面印證印證武功,倒也不錯!」

  崔文蔚紅綃兩人,站在一旁,心中覺得十分好笑,兩個老怪物,四十年不見面了,方才見面之初,老友重逢,極為高興。

  突然為了一句無關重要之言,就氣得面紅耳赤,要動起手來。

  只聽樓一怪道:「不錯!自然不錯,哈哈哈哈!」

  右手一舉,遙遙往遲老殘身前推去!

  崔文蔚紅綃兩人,衣袂欲飛,人也有點站不穩。不禁心頭一震,暗想自己要是站在前面,這還了得?

  遲老殘卻依然盤膝而坐,毫不介意的笑道:「老樓,你『劈天掌』真比從前強得多了。」

  右手一揮,迎著推出一掌,一股絲毫聽不到風聲,而又潛力無窮的氣流,隨著他掌勢而出。兩股掌風,在山頂正中相接,立時捲起一陣無比狂飆,急風迴旋,往四外溢出!

  只聽樓一怪仰天大笑道:「老殘廢,你的『兩儀真氣』,也比昔年精純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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