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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江青嵐搖頭道:「這一招並非崆峒劍法,那是另一位老人家所傳。」

  天狼道:「你小小年紀,名堂倒不少!那是什麼人?」

  江青嵐道:「崑崙老人。」

  天狼哈哈大笑道:「劍神!你碰到劍神!他已是一百年前的人了。」

  說到這裏,忽然「唔」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對!那黑小子不是也自稱崑崙派嗎?」

  江青嵐知道其中定有緣故,而且聽說和自己這招「乾坤一劍」,又極相類似的招法,心中一動,不由問道:「老伯能否把當時情形見告?」

  天狼「嘿」了一聲,滿面怒容的道:「那是四個月以前,有一個黑小子找上如意嶺來,自稱崑崙門下,說有一位師弟,中了『五陰手』,命在旦夕,特地趕來,向老夫討取『坎離丹』一粒。」

  江青嵐微微一愣,暗想這分明是黑衣崑崙因自己中了花彌勒五陰掌,才趕來求救,不由望了蘭兒一眼。原來蘭兒也正在看他,她聽嵐哥哥說過,他是服了「坎離丹」才好的。這當然是爸送給黑大俠的,這就問道:「爸,你送了他一粒是不是?」

  天狼笑道:「坎離丹功奪造化,練武之人服下一粒,可抵一二十年功力。當年你師祖大方真人,化了數十年心力,搜遍天下名山,採集靈藥,一共才練了八粒,傳留下來已只剩五粒。為父和你娘,各服一粒,後來又給你服遇一粒,餘下已只有兩粒,像這種曠世靈丹,焉能憑黑小子三言兩語,就輕易送他?」

  蘭兒披嘴道:「那是救人咯!幹麼這麼小氣?」

  她因為知道黑衣崑崙上山求藥,是為了去救嵐哥哥,這才噘著小嘴,輕輕的說了一句。天狼並不理會,依然向江青嵐續道:「那黑小子出言刁鑽,就和老夫夫婦動起手來,他劍招雖然奇奧,但功力究和老夫兩人還差得遠。不料在被迫之下,居然奇學突出,只使了一招劍法,便把老夫兩人同時迫退,他還說什麼『析城雙兇,也不過爾爾!』當下就揚長下山而去!那知他當晚竟潛入老夫丹室,把兩粒『坎離丹』一齊盜走,你方才迫退祁老頭的那招劍法,和黑小子路數頗有相似之處,老夫面前,可不准隱瞞。」

  江青嵐遲疑了一下,道:「老伯方才所說,那個負傷待救之人,正是晚輩!」

  天狼突然怒吼了一聲:「你……果然是他師弟?」

  江青嵐道:「當日那粒『坎離丹』,確實是給晚輩服下,不過黑大俠認為晚輩是他師弟,可能是個誤會!」

  「此話怎講?」

  江青嵐只得把自己如何巧遇崑崙老人,傳授自己一招劍法,以及自己負傷療養情形,詳細說了一遍。天狼臉色稍霽,沉聲說道:「好!你日前曾因救護小女,得罪祁老頭,老夫平日恩怨分明,此事與你無關,自不難為於你。不過,『坎離丹』既為你所服,依理就得為老夫代辦一事。這樣罷!老夫給你三月限期,負責查尋黑摩勒行蹤,到時自然有你好處,如敢知情不報,日後相遇,莫怪老夫手下無情!」

  江青嵐聽得心頭一凜,隨即朗聲說道:「老伯吩咐,晚輩本當遵辦,不過當日晚輩身負重傷,奄奄一息,多蒙黑大俠千里奔波,才得保住賤命,晚輩如奉老伯之命如此做法,恩將仇報,豈非不義?如果答應了老伯,而又不做,是為不信,這不義不信之事,恕晚輩無法應命!」

  天狼聽完之後,忽然臉色一變,獰笑道:「老夫言出如山,生平不知什麼叫做信義?年輕人,你敢故意違拗?」

  江青嵐道:「『坎離丹』已為晚輩服下,無法璧奉,不過晚輩必有以報,至於老伯吩咐之事,晚輩實在難以遵命!」

  「好!你道老夫斃你不得?」

  天狼喝聲未畢,左手如鉤,正待抓出!

  「爸!」蘭兒一聲驚叫,要往江青嵐身前撲去!卻被天狐一把攔住。

  天狼左手業已舉起,他望著面前這位青年,凜然而立,毫無懼色,不由慢慢的又垂了下去,恨聲說道:「好!你下山去罷!」

  罷字出口,突然向天狐一揮手,兩夫妻拉著蘭兒,往石屋中奔去。

  「嵐哥哥……」

  ▼第十章 黃河三寇

  空山之中,搖曳著蘭兒哭喊的聲音!江青嵐這些日子以來,見識過不少江湖上人,他覺得這些人,不論年齡長幼,武功高低,全有點悖於常情。不是性情怪癖,便是睚眥必報。

  是以他雖然對天狼這種翻臉無情,感到憤怒。但繼而一想,黑衣崑崙把他珍逾拱璧,師門僅存的兩粒「坎離丹」,一齊盜走,他遷怒自己,實也難怪。何況他倆夫妻,本來就是有名的狼和狐呀!

  只有蘭兒,是一個涉世未深,天真嬌憨的善良女孩。她被她爸娘硬拉回去,該是多麼傷心?

  咳!這樣也好,自己一份情感,業已完全付給了紅線姑娘,蘭兒,自己只不過把她當作小妹子看待而已。

  她幾次和自己牽手言笑,自己總想和她說明原委,但又怕傷了她的自尊,才隱忍迄今,自己這樣一走,自然最好不過!想到這裏,便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剛走出幾步,忽聽左首林端,「嗖」的一聲輕響,江青嵐此時耳目,何等靈異?急忙舉頭瞧時,只見林梢樹枝,輕微晃動,分明有輕功極佳的人,打林中掠過!

  這一帶,林木蔥鬱,別說人已去遠,即使隱身附近,他也無從尋覓。當下只瞧了一眼,依然往山下走去,不多一會,已到了山腳,一徑迂迴,盤嶺而出,方想展開腳步!

  「江相公!」有人在身後叫了一聲,那是壓低著聲音叫出!

  江青嵐心中一怔,這裏怎會有人認識自己?停步回頭,果然看到一條人影,從路旁閃出,那是滿頭白髮的石嬤!

  她瞧到江青嵐停步回頭,連忙三腳並做兩步的湊近身來。一張乾癟臉上,綻出滿臉笑容,迎著說道:「江相公,方才你們對話,老身都聽到了,蘭兒的爸,就是這個火爆脾氣,其實人也不算壞,你可別見怪!」

  江青嵐忙道:「嬤嬤,符老伯因丟了師門靈藥,心中難免有氣,小生怎敢見怪?」

  石嬤喜道:「這就是了,江相公你……你真是少年老成,英俊有為!」

  她由衷的讚美著這位少年公子,心中似乎特別高興!一雙眼瞇成了兩條縫,臉上皺紋,越顯得深刻,頓了一頓,忽然湊過頭來,又道:「啊!江相公,蘭兒是老身從小帶大的,只有我,知道她的心思,她是真心對你好,江相公,你可千萬別忘了她!」

  江青嵐聽得俊臉微微一紅,忙道:「嬤嬤不可誤會,小生一直把她當作小妹妹看待。」

  石嬤癟嘴一咧,連連點頭道:「江相公是誠實君子,老身自然信得,只要你不忘記她就是!」

  江青嵐被她說得十分尷尬,一時又不好回答,只得說道:「嬤嬤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小生就此告辭!」

  石嬤「啊」道:「老身差點忘了一事。」

  說著右手一探,從左腕脫出一隻黑黝黝的鐲子,塞到江青嵐手上,然後又道:「江相公,你行走江湖,如果到江南去,這東西也許有用,你帶在身邊!」

  江青嵐還待推辭,石嬤又道:「蘭兒都給我說啦!你是貴家公子,珍珠寶貝見得多了,這東西當然不值錢,不過,你帶著,日後自會知道,別嫌我老婆子窮酸!」

  江青嵐覺得入手甚沉,敢情還是鐵的?但聽她這麼一說,不好再推,只得收下。

  石嬤似乎更是高興,一面又嘮嘮叨叨的叮囑他,江湖上人心險惡,千萬要處處小心,大意不得!

  江青嵐自然唯唯答應,然後和石嬤作別,向前山奔去。

  石嬤好像還捨不得似的,一直站在山邊,直等瞧不見江青嵐影子,才回如意嶺去!

  ***

  黃河北岸的沁陽,在古時候可算得上是一個大城鎮,它和南岸的孟津,遙遙相對,為南北交通要道。

  這時天色又快向曉了!

  大街上的會賓樓,是城中最出名的酒館,樓分上下,樓下價錢較廉,此時早已一堂爆滿,亂哄哄的鬧成一片,樓上雅座,也上了八成模樣。

  靠近窗口的一個座位上,坐著一個眉目清朗,腰佩長劍的少年書生,正在獨個兒低斟淺酌,一面還在欣賞著別人喝酒,似乎顯得十分悠閒!

  其實他一直在注意著左邊桌上的三個大漢,瞧他們交頭接耳,低聲細語,雖然聲音極輕,但少年書生聽得十分清楚,不過聽是聽清楚了,人家說些什麼?他依然一點也不懂,敢情這三個大漢,說的全是江湖切口,是以更使少年書生注意起來!

  因為他正為了一件重要之事,才一路趕回來的,這書生就是汪青嵐!他從析城山下來之後,一路上聽到沸沸揚揚的傳說。

  潞州節度使的大公子,娶滑臺節度使的女兒為妻。

  因為三鎮聯姻,是朝廷的意旨,所以皇上還特別賞賜了三件大內珍品,作為賀禮。賜給潞州節度使的,是一對龍鳳玉鐲。

  這回薛大公子往滑臺迎親,聘禮中最珍貴的,當然也就數這對欽賜的玉鐲了。那知大隊人馬,剛出太行山,龍鳳玉鐲,便人不知鬼不覺的不翼而飛,薛大公子這份焦灼,可真是非同小可!

  雖然當時各藩鎮差不多全都擁兵自重,沒把朝廷放在眼內,朝廷也鞭長莫及,懷柔為主。但不管如何,天下總究是大唐的天下,丟了御賜實物,說得嚴重一點,該是欺君之罪。現在時勢不同了,雖沒嚴重到這般地步,可也不是玩的!

  江青嵐在路上聽到這個消息,他猜想這定是田承嗣,使人中途劫去的成分較多。雖然他解散「外宅男」之後,獨角獸等一干高手,也紛紛離去,但多少總有幾個心腹死黨,依然沒有離開。

  大表姐已經嫁了過去,兩家結成姻親,可是在政治上他這麼來你一手,開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丟丟姨父的臉,也未嘗不可。

  第二個推想,秦嶺派的人,成分也很大。他們和展老夫子新仇舊怨,越結越深,這回使人暗中盜去玉鐲,讓你展元仁栽個觔斗,自然也有可能!

  不問是田承嗣也好,秦嶺派也好,既然大表哥發生了事故,自然那能置身事外?

  他知道如果是秦嶺派派人幹的,自然東去這條路,也正是他們必經之路。是以一路上就暗中留神,尤其是茶坊酒肆,稍有扎眼的人,就特別注意。

  這天湊巧在會賓樓上,碰上了三個彪形大漢生得滿臉橫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而且交頭接耳的用各種江湖切口交談,江青嵐瞧到眼裏,如何肯輕易放過?

  正當此時,忽聽樓下人聲喧嘩,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好事的客人,都紛紛趕下樓去。

  三個彪形大漢,也正在這個時候,會賬下樓,江青嵐心中一急,放下酒杯,也立即站起身來,匆匆跟著下去。

  只見酒樓櫃頭前面,擠著一大群人,連門口街上都擠滿了人,亂哄哄的圍得水洩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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